晏泽之野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棉花糖小说网www.aaeconomic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就在电梯门快合上的时候,突然一只染着鲜红指甲的手伸进来重新撑开了门,吓了三人一跳。
那只红色甲油已有些剥落的手的主人只幽幽地吐了三个字:“顺风车。”
并没有对着谁说。
厚实的门终于关闭了。短暂的超重后,狭小的空间里十分沉闷。先前的马尾辫女孩儿憋得有些不舒服,乌溜溜的大眼睛在电梯间里转悠几圈,思索须臾对红指甲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姐姐,我是不是之前在哪儿见过你?”
红指甲侧过头来,黑发遮蔽了半边脸,眼神飘渺而没什么生气,语调像是夏天里的一口枯井:“所以?”
“没什么,姐姐,我只是……”
“谁是你姐姐?”
重新凝固起来的尴尬气氛一直维持到电梯门打开。
跨出去的那一刻,他感到气压回升,如释重负。
而因为他们的到来,电梯外的人们又是一阵安静和打量。在一个四周尽是华美雕刻和富丽彩绘的厅室里,大约已经聚集了二十来人,同样的衣着,近似的样貌特征,应该有不少同胞吧。
新加入者与先到达者对视着,双方都试图在无声的考量中探测到某些暗示或者线索。
只可惜,接头无果。
“大家来的都挺早嘛,请问就餐在哪里?”不是他自来熟,而是他实在忍受不了尴尬气氛的持续煎熬。天下又有什么比吃更容易引发共鸣的话题呢?何况大家都饥肠辘辘,腹腔内部已拧出了麻花。
一个在满眼同样的穿着中更具圣教徒气质的男士率先比较礼貌地回答了他:“抱歉了小兄弟,没法给你什么建议,我们也在等。按照指示到达这里后,仍然一无所知毫无头绪。这里甚至还没有下层的圆室空间大、站得开呢。”
这时,离电梯远一点的一个女子的声音跳了出来:“呦,这不都放的是一国的屁嘛?孙子你编什么土耳其语耍老娘呢?”
人们的视线刷地一下集中过去。
只见一个略带轻浮气息的男人弓着腰,一副又吃瘪又不甘的复杂表情,脖颈泛红,连连作揖道:“这,这都是误会,误会……”
“敢情你那好脸皮都省去擦屁股了吧?”声音的来源是一个别有风情的漂亮女人。眉峰利落,鼻子削挺,眼尾上翘,本就美得颇具攻击性,一张口更是让男人们望而却步。
“好厉害的女人!”
“人又没占着什么便宜,还得理不饶人了……”
“这哥们儿也是,招惹这么带劲儿的女人,就算得手,以后日子也不好过吧?”
女人抱着胸,敲着指头听他们议论。
忽然一声“哎呦”,是那个编排她的男人——她搓着那男人的耳骨,笑得十分灿烂地煽情耳语:“糙着你耳朵了?我以后的男人跟我日子好不好过你这么清楚?要你娶我了?”
“哎呀,不敢不敢,快放手!”男人掙动着,额角青筋鼓起。眼看众人嬉笑,他倍感难堪,手上隐有握拳之姿,蓦地话锋转狠:“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跟你计较!”
“你要不就跟我计较计较试试?那孙子吃豆腐不成装老外充楞,你们倒还吹起歪风来了?”
女人还没松手,那个早前礼貌回答的男人正准备赶来劝和。
就在此时,电梯门冷不丁再一次打开,重复的沉默、观望……却没有人再失望。甚至过了好一阵时间,大家都没有动静。
“好漂亮的人啊……”马尾辫软糯的声音都没能盖住其中的惊叹。他于是也好奇地转过身去。
怎么说呢,一时间是有点缓不过来。
即使在没有特别打光的环境里,头发也泛着柔和的光辉,额头饱满又不过分。眉形温和,双眼似是不受主人指使般无意识地溢着桃花,眼白清浅,瞳仁如漩,情愫横生。还有鬼斧神工的鼻骨和似诱引似冷漠的双唇,好不惑人。身形更是匀称修长,得天独厚——要是以为这人如以上的描述一样言情主角气息就错了。事实上,很难找到言语来形容这种难以界定而丝毫没有破绽的长相,犹是造物主的失误一般的存在,又像找到了对美人的最终解释一样,既惊叹又觉得一切搭配贴切得就是如此妥帖。
这人唯一的破绽或许只有……清爽的短发没什么刻意的发型,所以轻易能看到那明显的喉结。
他本想赞叹是天使堕进了轮回,可这一下子就被同为男性的事实给捉弄得不知该如何继续欣赏了。他还听见,有男人带着遗憾的低声:“娘炮!”
然而这一波还未平息下来,就看那天使般好看到有争议的人从背后牵着什么出来。不会真的有翅膀吧?
还好,是另一个人的手。但仅仅从这个认知上来看,那只手的主人所拥有的美貌已经预示着更胜过天使一筹的趋势。
造孽啊,自然界的不完美铁律难道就要被这样打破了?不知从哪儿来的不祥预感,这样强烈。
很久没有听到周围人的呼吸声了。屏息太久,就为了等最后的期待揭开。
不负众望的半张脸嫣然展现。和天使长得相像,却更加不可形容或比拟。比那天使更多一丝神性的光辉,许是因为发色偏浅吧。
美总是令人神往的,但如果美被附加了疏而远之的神性,反倒让凡人不太敢肖想了。且看眼下,众人阒然,恍若进入了一种朝圣的境地。
这样的一双人,不知道父母又是何方妖孽?或者说,不得不让人违背科学、不负责任地臆想:他们怕不是上天直接降临在人间的?
在寂静中,倒是天使先生最为见怪不怪,淡淡地开口,带着抚慰的讨好:“没关系的,姐姐,他们不敢。”
终于,那矮他大半个头的姐姐才犹豫着从天使的身后挪了出来,被弟弟牵着手,小心地保护着。她偏灰的自然卷长发没有那么亮泽,倒是蓬松得很讨人喜,像一捧山寺佛龛里带着檀香的雾,轻易地就让人爱怜。
所有在场者的思绪差点就顺着她的长发飘扬到云霭中去了,前提是,如果她没有抬起她的正脸,或者说,如果她的弟弟没有这样要求她的话。
寂静仍旧是寂静,更多的是尴尬,以及惊吓。
好在她本身圣洁的美并没有引起什么腌臜的念头,不然在场的部分男性保准被这一抬头吓出功能故障。
难以形容的半张脸旁边是同样难以形容的另一个极端——毁容的常有,通常是褶皱、皴裂、疤痕、色块等等凝固的丑陋、死去的美过。可她是鲜活地在坍塌腐烂。
鲜明到可以看到肉芽的相互倾顿和力竭萎靡,眼皮也在尽力地模糊本来清澈而充满柔情的眼球,有浅色的体液在翻山越岭地从下颚滑落。极致的恶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与极美的另半边脸毗邻而生相对比,着实令人感叹造物主的奇诡和讽刺。
他悯恤地舒了口气,心中苦笑着想道:人呢,总是不知道自己羡慕、嫉妒、比之不及的存在又有着什么样难以言说的痛苦和悲哀。
天使神情不变,好像这只不过是千万平庸一幕之一,静静地说:“麻烦大家给个地儿站,我姐姐身体略有不适,希望通融一下。”
众人不约而同地刷拉拉让出了中间一大块地方,天使先生却目不斜视,默默牵着他姐姐走到了最里面的角落。轻声确认过姐姐的身心感受都安好,才开始与旁人淡漠地寒暄,大家也都慢慢恢复常态。
一番折腾之后除了期待晚宴的开幕,以及迎接更多的与会者到来,确实也没有更多的新鲜事可聊以慰藉。
---------------------------------------------------------------------------------
“晚饭我给你买好了,起来吃一点?”坑神一边抖落雨伞上的水,一边把怀里护着的保温饭盒亮了出来。
胡乱地抹了抹脸,扑了扑头发,进到屋里去看了眼烧得昏天暗地的宋箴,心里不由骂了句:“傻叉,大雨天瞎转悠,活该生病!”
骂归骂,但见宋箴眼睛闭得死紧,双颊绯红,嘴皮子干裂得都渗血了,他也有点不忍心:“喂,快起来吃饭。还挺尸,准备耗死了是不?”
宋箴还是哼哧哼哧地瞎哼唧,意识都不是很清楚。
坑神只好抄起饭盒和勺子,舀起白粥来喂他:“小祖宗,昨儿把你捡回来就这么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要死别死我身边啊,我还不想承担刑事责任。”
撑着最后一丝力气,宋箴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我听见了。放心,顶多……拉你殉葬,不会让你……受,受刑讯折磨的。”
“滚球,就你这熊样,连吃个饭都没劲了,倒是有力气回嘴。”不管怎么说,他还能开玩笑损回来,还是稍微让坑神安了点心。坑神趁机把他扶起来,好好告诫他,“赶紧的,起来吃点粥,养养身子。”
“粥?我不吃……恶心……恶心死了,有酒有肉给……给爹来一口,粥的话……我还是……烧死了拉倒。”
“死鸭子嘴硬!少废话,没你选的,给我吃!”边说着,坑神边开始在行李里翻找起来,“我淋得也不轻,先去洗个澡,不然要是也栽了……妈的,还跟你这货栽在一起,真晦气!病死事小,失节事大,再怎么的……死后名节不能败坏在你手里……你快点给我吃啊,我洗完了出来你要是还没动,我就给你示范下什么叫填鸭。”
“鸭鸭鸭……洗你鸭!”
絮絮叨叨的坑神终于关上了淋浴间的门,阻隔了外面的世界。
单调的流水声响起,持续冲刷着宋箴的耳膜,他毫不犹豫地重新投入周公的怀抱。
这次,睡得太沉以致近乎昏睡了,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什么也没梦到。
坑神套着沙滩裤出来时,火大得直骂“小畜生”。
因此,他也言出必行地实行了他的警告,掐着宋箴的下颚往里灌了一勺粥。
出乎意料地,即使是这样的恶作剧,过了相当长的时间才引起宋箴轻微的反应。而且他也仅仅是皱了皱眉头,嗓子眼儿里呼着呵哧呵哧的闷响,沙哑得像破败的老风箱。
坑神有点紧张了,刚刚还以为他没什么大问题呢,看样子实在病得不轻。他赶忙啪嗒啪嗒地拍打起宋箴滚烫的脸颊,着急地唤着:“宋箴,宋箴!你听到我讲话吗?再不起来我叫救护车了。”
“什……!救护车?不……医院……不去,死也……哼哼……嗯……”被刺激了一下的神经又委顿下去,但是对于去医院的抗拒让他蜷着五指死死揪住坑神的沙滩裤裤脚,抖着浓重的鼻音挣扎道:“不用,吃粥……我吃粥!睡一觉保准……活蹦乱跳!”
见他勉强连着话说,坑神知道他拗起来很是不好对付,只得退一步:“行,那你好好吃饭吃药。但我跟你打个招呼,明天再不退烧,你就是自杀我也会把你的尸体扛到医院去的,知道不?”
宋箴勉强点头,无力聚焦的眼睛一飘一飘的,木木地任由坑神指挥。差不多咽下最后一口的同时就再度睡了过去。等坑神把餐具拾掇了一下再回来,他已经睡得元神都差不多出窍了。
无奈归无奈,面对此情此景——空荡荡的宿舍里其他兄弟还没有回校,能用的资源很有限,坑神看着宋箴身下的竹席和身上薄薄的毯子,只好从自己的衣柜里贡献物资,左一层右一层把小混蛋裹严实。
等熄了灯,披了浴巾,靠着隔壁的床位睡下,坑神也已经着实累得不轻。
---------------------------------------------------------------------------------
一夜未眠,&#
;&#
;.u
s
.&#
;&#
;她坐在巨大而冰凉的落地窗前,又一支烟熄灭。
望着空空的烟盒,大雨瀑布似的涌动在窗外。不去管腿翘得已经麻木,一只手撑在座椅扶手上支着脑袋,另一只手玩弄着打火机。
一明一暗,一明一暗,没有开灯的昏暗室内只听得打火机火舌点燃时的雀跃和熄灭时的凄迷。
催稿的通知和散漫的底稿堆了满桌,昨天几乎是一回来就被掠走了全部的资料。反正无论她冒什么样的险、别人对她再恭维巴结,她以这重身份在这里的价值,就只是为公司创造价值。
一年前从时尚圈退出来的非知名模特,今年年初开始接手地理杂志的专栏,专门挑战世界极端恶劣危险的地区,美名之下的孤胆野性使得本来名不见经传的杂志社突然走红。险境、密踪、美食、佳人,全是新鲜事物的混搭带来的巨大经济利益,使得杂志社将她高捧着养活,当然同时还卯着力地压榨。
新一期《大地无声》专栏的文稿页面还在电脑屏幕上躺着,轻微的叮咚声终于惊醒了窗前的人。
她回首俯身,一阵噼啪的键盘敲击声后,打开了一个隐藏的通讯界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句话:“重要线索,遗失速补。”
她皱了皱眉头踌躇着修改了几次,最终只发了一个字回去:“难。”
很快,对方回复:“看看日历。”
她的手从键盘上滑脱,再次把身体掩到座椅里去。没在抽烟,却仍然重重地从肺里吐出一口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