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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时的感觉很不好。
太阳穴突突地跳,耳窝里万蚁啃噬,像有轻微的电流遍体而过。手脚都狠狠地抽搐了一下,算是真正醒过来了。
用力闭眼,配合甩头,试图重启。眼前模糊的轮廓依然没有清晰起来,只好搔了搔头发作罢。
有轻柔的风吹进来,阳光也温温的,扬声器带着刺啦刺啦的电流声聒噪着。
“还活着。”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抱住自己的双臂上下搓了搓,下一刻却不自在地虚起眼睛来:微冷的皮肤,光滑的被褥——衣服都不见了,包括眼镜。
赤条条的,他感觉极度不安起来:这是在哪里?什么时候了?风暴过去了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相关不相关的问题汩汩地向脑子里涌入,不分先后,无论缓急。
真是遇上麻烦了。
此时还在喋喋不休的扬声器显得更加扰人,他皱着眉抬起头来环视所处的环境。
一张床,软硬适中,卡在两面墙的夹角处放置。床上用品纯白洁净,没有任何明显的图饰或气味。不靠墙的那侧床头边有只灰蒙蒙的金属质感的柜子。屋顶、地面以及房间四壁,都被刷成了同样古板又压抑的深灰色。床头所贴着的墙壁上方挂着样式老旧的扬声器,床脚所指方向的屋顶上开着一口半米见方的天窗。房顶四角各一盏惨白的灯,中间配有一个闪着红光的报警器。在与床相对的房间另一边,隔出了一小间盥洗室。
极简的配置一眼望到底,再没有其他了。
屋子没有门,四壁深沉难以喘息。
“这是什么情况……?”他喃喃着,拍着额头尽力回想事情的经过:暑期,设计项目,台风预报,暴雨,模板,教授办公室,无人,反锁,翻窗,空教室,钢笔字条……钢笔字条!还是有冷汗的,尤其光裸的后背要不是自己看不见,阳光中一定汗毛毕现。
那张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的字条上,有令他心悸的孩童般的笔迹:
“苟活过旦夕日暮,难免遗忘归路。
可旧账还得算,老债终得还。
值此还阳之喜,托风雨以寄。
故地重游,在此恭候。”
他第一眼看到时,以为不过是以前的学生遗留下来的恶作剧存根罢了。字迹像小孩的大有人在,无需多想。
正准备忽视过去时,他却蓦地留意到,在这模棱两可的陈述下方,有一只被人生生碾死在纸上的蜘蛛的残骸。血珠和其他辨不清颜色的体液迸出了一小溜,在纸上留下放射状的印迹。不仔细看的话,甚至会误认为是蜘蛛自己结的猎网……
“他们骂我整天坐着不动,懒得像只猪。”脑海深处有小孩子委屈又软糯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在哭。
“你一直坐着是在读书啊,懂的比他们多多了,他们哪有资格骂你。我看啊,你是一只小蜘蛛,现在是在慢慢地结网。虽然准备的时间有点长,但只要等猎物落网,你就能证明给所有人看。只是你现在还小,不用着急,以后有的是时间让他们佩服你。”
“我真的能让他们……佩服?”
“真的。”
……
要是没有说过这句话,就好了。
忽然震颤了心底的什么东西,他把字条上的每个句子细想过后更是惊恐:“难道真是……他?”
他依然想弄明白,但实际上又相当害怕。从回忆切回到现实,他扯过被子裹住毫无遮掩的身体,必须,必须用其他的事情来暂时缓解混乱的思绪。
仿佛帮他一样,扬声器里又一次传来叽叽喳喳的话语。
好一通阔论之后,突然依稀有能听懂的单词飘进了耳朵里,他这才把注意力转移过去。第一次没听清,大概是说房间里有提供衣服,在床头的柜子里云云,之后又变成了抑扬顿挫的鸟语。
直到第二次又听到说衣服放在床头柜子里的时候,他才竖起耳朵多听些信息。约莫知道床头柜内置密码箱,初次密码是自己的编号。编号就在房间里,但需要自己去摸索。由于急着找所谓的编号,其余内容又一次错过了。
之后他来了兴趣,索性抱着被子站在扬声器下盯着它,听它究竟说了些什么。那个醇厚华丽的应该是法语了,还有奇特的小短句的、卷舌音的、语调滑稽的,好像是各种语言。所以说,服务很周到?
可是,他听了不下五遍才不得不承认,偏偏没有自己的母语。幸好至少有那么一门他还能扛住,不枉费这听力考试般的重复提示。
陆续地补充,他终于把信息拼凑完整了:除了找编号、开柜子、穿衣服之外,柜子里还有代表自己身份编码的手环,同时,那也是走出房间的钥匙。而出口则是盥洗室里的浴缸,没错,浴缸,为了确认这个认知他又反复听了更多遍。之后,六点半准时在顶层的宴会厅里用餐,届时会有更隆重的欢迎仪式以及更多的信息,所以请各位尊贵的客人们稍安勿躁。
用正常智商的人的理解翻译过来即,他被人盛大而坚定地“邀请”了,也就是俗话说的被绑架并且软禁了。
编号的存在昭示着他并不是一个人,这点略略让他安了点心。
剥光他们,隔离他们,安置他们,然后统一管理,确认了“客人们”都是安全的、手无寸铁的、完全与外界失去联系的——对方细心而实力雄厚,那真是不太好对付。
这里的主人一直没有出现。仅以扬声器单方面通知,并且使用了多国语言,安排正式的宴会,提供给被囚禁者整洁单调而毫无识别环境可能的房间。
“礼数周到又不可一世,是什么街头整蛊实验?还是无意中得罪了什么大佬或者变态?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如此规模,不可能是他,那就还好。”得亏故人衬托得好,此时,他的内心甚至冒出些不合时宜的轻松来。尽管还不知道自己是否已面对着危险,只要不是他,就不至于向灵异故事展开,跟人斗总好过跟鬼斗。
他首先把耳朵贴着墙壁听了一会儿,四周都没什么动静。正要离开,突然的一阵闷响透进来,他急急地用手窝了个听筒,对着墙激动地询问起来:“喂!那边有人么?……
?”
死寂之后,他仍不甘心,用指节敲着墙,扬起了声线一连问了好几遍,直到肚子也叫起来,才不得不放弃:“饿成这样,难怪声音中气不足,隔壁的也听不见。”
眼珠一转,幸好隔壁没回应,要万一是绑匪怎么办,岂不是更糟?当下能做的就是按照指示,走一步算一步。毕竟,卖了好大一个关子,应该不至于急着搞死他。
他一边心里盘算着,一边开始掀床撂被地找编号。墙缝、柜子都没有放过,均不见迹象。在找得满头是汗仍然一无所获之后,他准备先去洗个澡醒醒脑子。
水珠溅上浴缸前沿嵌着的一块铭牌,看样子是新换的,金色的字体标注着:
。
他脑中灵光一现,身上的水也顾不上洗了,急忙记下冲回去尝试开柜门。
内嵌的保险箱应着“啪嗒”一声轻响打开了。
他克制着内心的紧张忐忑,在短暂的犹豫之后,还是做好了心理建设,才小心地拉开了保险箱的门。
然而,在看到保险箱中内容的那一刻,他却感受到一丝轻微的失望。
单调如同这个环境的素白衣衫,松松垮垮的长褂看起来像是麻袋,不是主流社会里的男人会在日常生活里主动去尝试的那一类。
他想起晚上还有宴会,二者联系到一块儿莫名就想起那幅名叫《最后的晚餐》的油画。莫非,绑架者是个什么异教徒?又或者是传销组织?
如此,晚上等着他的可就是一场鸿门宴了,甚至,是凶残可怕的祭祀仪式。像很多电影里演的那样。
头皮麻了一下,迫使自己停止越跑越玄乎的想象。他这才注意到,保险箱里除了一套衣服,还有一只刻着编号的金属手环,外表看上去同现下里流行的智能手环相近,只不过更流畅简洁,也更雅致。这应该就是所谓的钥匙。
此外,就只剩空空如也的箱体了。
他捣鼓了一阵子那只手环,还没完全摸出门道,只觉封闭房间中的时间沉默地走。
阳光悄悄偏斜,已至傍晚时分。
他心里还惦记着晚宴,只好囫囵将手环戴上,把拖拖拉拉的衣服套上身,开始研究起了房门正确的打开方式。
由于饥饿,他蹲也蹲不稳,爬个浴缸还摔得底朝天。幸而没有其他人看到他的狼狈,他也就顾不得什么形象了,只管撸起袖子来,拧拧水龙头、到处敲敲、双手合十并念道“芝麻开门”……
房间依然是那个安静封闭的房间。
折腾了一阵子,无果,他有点沮丧地坐了下来歇口气。内心被愠怒的枝芽慢慢缠上,屁股下面还感觉到有东西硌着的不适。
他回头一边安抚自己的后座儿一边扫了一眼底下,原来是浴缸底部那个出水口的金属盖在作怪,没什么稀奇……
只是一刹那,他的手腕扫过了那个金属盖。随着手环上的字符逐一游过金光,本来黑黢黢的出水口里面忽然也有绿光一现,自金属盖的边缘隐隐透出。轻微而迅速的轴承转动声从浴缸底部传来。
……
“我去!!!”
天翻地覆。
“嘶!咳咳咳咳……”等他翻过个儿,正了脖子,再把衣服前襟从后脑勺撩回来,却发现,他摔在了另一个更加诡异的地方。
地上铺着绵厚的毛毯,黑棕色的,油亮顺滑,光泽动人。
抬眼所及,是一个较为宽敞的圆柱状室内空间,四周开着许多洞口,洞口之间的墙壁上相间地装饰着小幅油画或者火把式样的灯,正透着暖黄色的光。每个洞口中都有阶梯向上延伸到更黑的彼方,刚刚,他就是从其中一个洞口的那一端滚下来的。
由此可见,如果每个洞口对应的都是一个房间,每个房间都囚困着一名被绑架者……那么算起来足足有——五十人。
“喂!”还没有推测出什么更深层的结论,他就被身后突然出声的一个招呼惊了一跳。
回过头去,是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男生,正牵着一个扎着马尾、看上去相当稚嫩的女孩儿。喊他的是那个有点文弱的男生,虽然语气一点都不文弱。
那男孩儿接着用一副不自然的地头蛇语气问道:“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我可以照应一下。”
“我一个人没关系。”原本在这样的处境下,搭帮结派是最自然而然也是最能够抱团自保的方式。可也许是动物另一重本能的心理在作祟,他听了这男生的腔调反而避之不及。
“是刚刚滚下来失忆了么?路都不会走的人,你确定一个人没关系?”男孩儿撇了下唇角,像拙劣的古惑仔模仿者。
气氛一时有些不友好。
倒是旁边那个小女孩儿,想起他刚刚如有蜣螂助攻般的屎球式零分落地姿势,忍不住笑了起来。
还没等他作出反应,那个男生突然也跟着女孩儿微笑了起来,刚刚硬撑出来的假模假式的气焰居然消散无几。男孩儿终于卸下了违和的痞气,温和地对那小女孩儿说:“终于笑了。你那最后一级台阶摔的真没什么,膝盖疼等会儿我上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伤药,别害怕了啊。”
原来是为了撑个场面安抚慌了神的小姑娘,这兄弟开窍!
既然男生真实的出发点已经被点破了,他也乐得找人为伴,只是得打趣回来:“看你怜香惜玉,原本功德一件,但是,消遣我就不厚道了。”
“刚来谁都不认识,怕被人欺负,只能先造个气势。并不是故意损你的,别介意。”终于换上了原装的文弱微笑,男生放松下来的样子看起来亲和多了:“听你这口音是江安省的人吧?我燕皇省的,祖籍也在江安,算得上半个老乡了,相互可要多照应着些……话说,你知道咱们为什么会在这儿么?”
“你可以啊,听口音辨来路的本事我就不行。至于我们的处境么,也只有台风晓得了。”
“也是,江安那边最近台风闹得厉害,我家那儿恰巧也碰上了
.
级的地震,震级不算高,怪我慌里慌张从家里逃出来,反被倒下的广告牌乎了一巴掌,醒了也就到了这儿。幸好爸妈回老家省亲了,只是要害他们担心我,唉……”
他拍了拍男孩的肩膀,隐有鼓励之意:“晚宴快到了,打起精神来,去求个究竟。幸运的话,还有机会早日回家。你们比我先到这里,知道怎么去晚宴地点吗?”
“嗯,之前陪她在一边休息的时候看着别人摸索出的,跟我来。”
跟着男孩转到所处之地中间贯通上下的柱体另一面,才发现这厚重金属质感围起来的原是电梯井。
他们挨个试了一番楼层键,却发现选项已经被锁定在了最高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