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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暂住的工厂附近的聂村夹生巷很窄,巷子上空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电线,到处都是晾晒的衣物,色彩斑澜。有一间小卖部永远亮着灯,还有一间川菜馆,空气中偶尔吹过一阵又麻又辣的风,有很多人喜欢。我租住在巷子某栋薄片式的房子里,每层楼仅有两个房间加一个卫生间,对我来说足够了,现在我觉得房间空空荡荡,以前我妈经常坐着的椅子后面墙壁上钉了一个简单的神龛,上面放着她老人家的骨灰。转瞬间她离开这个令人心悸的世界已十年有余。十年前聂村有一条穿村而过的快速公路,那天傍晚她提着一只卤鸭和几棵白菜穿越公路的时候被一辆越野车撞飞了,死得毫无征兆。那天是我的生日,我是她躺在停尸房的时候才记起来的,那就是她必须穿越公路去买卤鸭的原因,从此以后我看到卤鸭就难受。假如我自己记得自己的生日可能老太太就不会有事,可是我常常忘记,我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我很后悔接她到南方来,假如她呆在老家小镇也许现在仍活着,所以我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从她生下我的那天起就开始担惊受怕,最后魂飘异乡。
我把母亲的骨灰盒放进双肩包里,这样有一种背着她的感觉。只要我离开聂村夹生巷在别的城市过液,我就背着母亲的骨灰盒,这样我里略感踏实。有一次来自梅州的女工莞儿在一间简陋的宾馆与我准备共度良宵,我想起母亲躺在薄片屋黑漆漆的骨灰盒里,顿时失去了性趣。后来她对我将她一个人扔在宾馆里过夜耿耿于怀。我有过好几个女人,但是我从未与她们在外面过夜,也从来没有带她们来过我和母亲的薄片屋。所以任何女人与我在一起都是浪费青春。
当然不能就此推断我是一个怪人,实际上我和蔼可亲。只是我无法释怀母亲被撞飞的事实,那个血淋淋的场面让我痛不欲生。我想去杀了那个开车的女人。可她看上去浑身颤抖并不像坏人,凡是会颤抖的人都坏不到哪里去。她来过薄片屋两次,我没让她进屋,我请求她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她同意了,以后再也没见过她,只是卡上多了五十万,我从没动过,那是母亲的生命换来的人民币,我不会去动它。从前来定参加对越自卫反击战被炸成灰,给我换来一个床单厂的正式工作,后来母亲用她的命又给我换来一沓钱,我对此十分介意。我常常梦见母亲惊恐的眼神,一束车灯照射在她煞白的脸上。我过马路的时候经常试着不看来往的车辆,假如有一辆车无意中撞了我,也就一了百了。可是这种情形难以发生。
不知从何时起,像我这样的男人突然就吸引了一些年轻女孩的注意,只能怪这个世界变得更让人难以理解,就像流行喇叭裤和公鸡头一样,全是一阵风。我被夹生巷小卖部老板的女儿韩柿子喜欢过一段时间,好不容易才甩掉她。现在的女大学生比任何时期都开放大胆,有一次她趁我虚掩房门出外倒垃圾的当儿钻进我的房间,在被子里脱得精光,让我大为光火,我请她滚蛋,否则就到小卖部请她爹妈上来帮她穿衣服,她才不甘心地离开我的房间。我对这个世界越来越没有耐心,也许这才是我一口答应陌生男人去看一看李小敢的原因。
我锁上门,转身上了五楼,房东聂生住五楼,我准备再交一年的房租,因为过两天房租到期了,也许我还没有回来。聂生的租金差一天都不行,他很讲原则,假如三天不交租,他会果断地把门锁换掉,而你只能在过道上找到你的家当。曾经有一个女租客就享受到如此待遇,她晾晒在房间里的内衣扔在过道上任人踩踏,她羞得无地自容。聂生家的房门敞开着,客厅里的电视音量放得很大,因为他老婆的耳朵有点背。我敲了几下门没人应声,我想他也许在六楼平台上,他经常呆在那里看黄色八卦杂志,抽大水烟,可以呆一整天。
楼顶平台除了临街巷子一面以外,其余三面已经被七层以上的房屋包围。站在临街面往下腑瞰,纵横交错的电线下面的街更显别仄,拔地而起的民房里住着五湖四海的人。时值下午四点左右,端午节前两天,天上阴云密布,但是天台上一点风都没有,闷得人喘不过气来。我听见临近房间封闭的窗帘后面发出一浪高过一次的呻吟,而在巷子对面楼上一间敞开的玻璃窗前一对男女正搂在一起亲嘴,平台上的呻吟就像是为他们配音。
聂生不在,我转身下了楼,在平台上我一分钟都无法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