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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幸运,遇到解囊相助的人。手上这点钱来之不易,她得精心计划,每一分钱都要用在刀刃上。
起房子的石头,是老哑巴领着阿正和村里另一个憨厚没人瞧得起的穷少年,还有一个外乡老伯。两老两少,花三天时间,就近收集而来的天然岩石。
阿正和另一个少年是桃子花相对实惠的价钱雇来帮忙的。
而那个外乡老伯,是出于答谢桃子,求三餐饭吃,免酬劳帮她搬石头的。
那个外乡老伯,是桃子暂住在阿劲公闲屋时遇到的。
自从桃子一家住到阿劲公隔壁后,人气覆盖了老屋的霉气,阿劲公精神好多了。天天屋门大敞,坐在门槛上和容婶闲扯。或者捉住桃子的两个小娃,夹紧在两腿间不放他们跑。一只手捂在另一只手的胳肢窝下,一伸一缩压气,压得胳肢窝放屁一样“卟卟”响,然后他抓一把“屁”塞给孩子,把孩子逗得哇哇叫又咯咯笑。
有时在门槛上坐饿了,就喊容婶或桃子:刮碗冷粥疙瘩给我吃!
桃子或容婶通常给他端来一大碗新鲜热腾的粥或面或和着菜的饭。
病了,桃子或容婶主动给他端茶端饭、煲中药……
桃子闲时还帮他拆下用了十几年、污成黑色的白蚊帐和花被单,拿到溪里洗,洗得溪下游的人都骂桃子缺德。这么脏的东西拿到溪里洗,整条溪水都污浊了,是存心害下游的人不能洗衣、不能应牛……桃子自然很无辜,耷拉脑袋任人责备。
晚上,阿劲公也来劲。天气渐热,老哑巴也敞开屋门。挂盏马灯在门前,不是削竹片、编织竹筛竹篮就是炒茶叶。一家人常忙到后半夜还没歇。阿劲公便坐在门槛上给哑巴、两个妇女、几个小娃娃讲鬼故事。没吓着哑巴和小娃,只听得他自己和两个妇女汗毛倒竖。
一天晚上,鬼故事讲到高潮——有两个水浸鬼,从村前的溪里爬出水,没头没脚,却拖着长白衫、长乌发进村,每间屋门前停一下,嗅人味,嗅出了人味就龇牙嘶气吹开门……就在这时,小巷尽头的围屋侧门被轻轻推开了,半圆的月光下,飘进一对黑影……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朝侧门看去。全吓断了气似的屏住呼吸。黑影朝他们越飘越近,快飘到跟前了。跑是跑不了了,阿劲公攥紧他的扶手棍,做好与鬼决战的准备。
桃子正双膝顶着一个装有花生颗粒的筛子,在挑选优良花生颗粒做种子。她把筛子放地上,和容婶抱缩成团,企图乘机往屋里爬。
突然,哑巴起身朝两个黑影摆手,是要他们赶紧走的拒绝手势。啊——原来那两个黑影是活人。桃子、容婶和阿劲公都被吓耳背了。没听到狗吠、没听到黑影远远就已表明身份,说自己是外省灾荒流浪人,路过,进来讨口饭吃……
一老一少两爷孙,孩子七八岁的样子。如果不是爷爷使劲拽着他的瘦胳膊,他饿得要趴下咬啃筛里的花生颗粒了。
老伯不知为什么偏偏选择跪在桃子面前:“行行好,行行好吧,太饿了,孩子饿……”
也许昏暗周中,老爷爷只在桃子脸上看到同情和仁慈。
桃子把他扶起,让他坐在花生苗上等一会。她进屋把晚餐吃剩的一盘饭一点冬瓜菜分开两个搪瓷盘。见只有半盘,又把中午吃剩的几个红薯搁上面,端出来递给他们。
太饿了,孩子几乎是抢过搪瓷盘。顾不上说谢,盘沿往下唇一卡,使劲往里扒。如果能拧开脖子,直接往身体里倒,他会这么做的。
桃子担心他噎死在自家门口,焦急地说:蛋蛋吃,蛋蛋吃……
这个年龄,桃子的舌头已长成正常形状,但还是咬不准音。她要说的是:慢慢吃,慢慢吃……
小乞丐果真停下,他急急用筷子翻饭底。“没蛋。”他失望地说完,没有介意神情,接着扒冬瓜和饭。
吃完了,把碗交还给桃子,爷孙跪下磕头道谢。桃子摆手表示:不用谢、你们走吧。
老伯见门前码着一堆剖开,但没削的竹篾,他对桃子说:“两天,咱走了好几个村,求了好多人,没人肯给半碗冷粥,你给咱吃恁好的饭菜,让咱替你把这堆竹片削了,以答谢你的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