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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傍晚收工后,桃子绕道去找阿秋婶租屋。
阿秋婶正坐在门槛上扇蒲扇拍蚊子。六十多岁的老人,本不算太老,可有风湿病,行动不是很灵便。但眼睛很使得,隔远就看见了桃子。
“阿桃,过来一下,”阿秋婶招招她的蒲扇,拍拍臀边坐剩的半条门槛,示意桃子坐,“吃夜没?”
桃子走走过去,站着不坐,“没咧,刚收工,你吃没?”
“没,帮我端碗水来,枯死了,叫了十几个过路人,没人理我。我的脚风湿痛,成木橔了,站不起来。”
桃子进屋去舀水,伸勺进缸“哐当”响。水缸里一滴水也没。长年不洗,滋生的青苔都成了苔藓干,落里面的死苍蝇、死蚊子、死蟑螂都成了干皮壳。看看木桶,桶里有点水,也不过半碗。
“没水哩,我去挑两桶回来。”
“啊?没水?两个子女好久没回来了,好久没回来了……”阿秋婶扭身看灶房里的水缸,喃喃自语重复着。
四年前春耕时,阿秋婶的男人,雷电交加还在水田里犁田,结果被雷劈死了。有一对儿女,早成家了,都到县城租了露天摊位,起早摸黑做贩菜生意,极少得闲回来看老人。
“唉,”阿秋婶撩起衣襟擦眼角,“老了,快进乱葬岗了,拖累儿女的老废柴啦。”
桃子看着老婆子,一种夜幕降临、日终的悲凉感袭上心头。她瞥了瞥这位有儿女,却孤苦伶仃的老人——又干又瘦,枯老如快化土的朽木,骨头似枯枝,皮肤似腐叶,难再与肉身联想。
水镇有个邮递员,几十年如一日,天天骑着挎了两个绿色邮政包的自行车,卡塔卡塔进村。他记性很好,记得这天谁家有汇款单或信件。一进村口就逐个名字喊,“
收汇款单,
收信……”。村头喊到村尾,又村尾喊到村头,便把这条村的汇款单和信件派发完了,然后转另一条村。
邮递员和他载着绿色挎包的自行车进村,载来的是钱、是出山打工人的消息。他载进来山外的世界,又把山里情况载出山外。所以,他像财神爷那般受村人欢迎。
有时,围龙屋檐下坐着几个废弃老树头一样的老人,隔远看见邮递员,会撩起扶手棍指指:“是谁家外出打工的子女又寄钱回来了?新时代真好呀,出山开眼界、看大世界,还能挣钱寄回家。”
有次邮递员给阿秋婶送包裹,沿村赞阿秋婶的儿子孝顺,从县城寄来酥皮面包,给母亲庆祝
大寿。可走近阿秋婶家时,看见老人在村巷里爬。问她去哪?她说风湿痛得几天不能起床,又渴又饿,水缸空了好几天,连煮粥也没水,现在爬去围龙屋外井里打桶水回来……
邮递员怒她,为什么不跟儿女去县城?这样方便儿女照顾她。
“唉,他们一家人挤住一间几平方的出租屋,灶房茅厕都在里面,挤不下呀。再说他们天没亮就出门去进菜,摆摊到星光半夜才收摊。唉,我这老废柴,去只会拖累他们。”
邮递员也只能摇头,唉,年轻人为生活,四处奔波。这老婆子被丢在家里、像丢下她屋里的水缸。唉,人,真别太把自己当人,今天是人,不知哪天就成为一缸灰、一把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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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挑起两个木桶往井边去。水挑回来,先舀了一葫瓜勺水,让阿秋婶喝。又把水缸洗净,来回往水井走了六趟,挑回三担水,灌满水缸。够这老婆子用十来天了。
然后桃子才问老婆子有没空屋出租?老婆子却一把逮住桃子的手,生怕她听了不同意会溜掉似的,丢下扶手棍,把另一只手也空出来攥紧桃子的手。
老婆子压低声音说有要事跟桃子商量。
“有没打算再嫁?我外家冯姓村,有个
出头的男人,在镇政府开车,前年死了老婆,有个
岁女儿。他找了我几次,托我问你有没那个意思?”
“不嫁!”
“条,”老婆子撇嘴,白桃子一眼,“你咁靓一个女子,被老哑巴一家拖油瓶拖着,浪费了。”
桃子笑笑,“我家屋顶被冰雹砸烂了,没修好,想租间你的闲屋住到修好。”
桃子笑而不语。
“闲屋,有,不用租,借去用就好。不过里面堆满杂物,钥匙也被我儿子儿媳带走了。要不你去县城找他们吧?”
桃子从阿秋婶屋里出来,直接去村头晒谷场边的小卖部。
小卖部是谢老师的老婆红玲嫂子开的。谢老师叫谢原培,是当时村里唯一上过中专师范的高材生。主动请缨到山村小学任教,回来第二年便升职为副校长。谢老师还年轻,不喜欢别人称他谢校长,总是说叫小谢就好。
谢老师的老婆总共开有两间小卖部。一间在乡小学门口,另一间就是村口这间。谢老师两口子,一个有文化,一个会做生意。村里人都把他两口子树为自家孩子学习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