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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秋衣扎进秋裤里,秋裤扎进秋袜子里,包严实,不让老鼠钻进身体里。”农闲时包粽子到镇上卖的阿升喊,好心提醒大家。
男人们粗着脖子骂:“秋你个头呀,热死人的六月天。”
对呀,扫一眼,个个都穿短衫、短褂、大头裤,还不是开线缝就是破洞,是最方便老鼠钻进、躲藏和逃脱的着装。人反而不容易把它们甩掉。而脚,不是丫着嘴的解放鞋就是光脚板。
饿扁了肚子的老鼠不给时间村人讨论战服了。如海浪把人卷盖入水,吱吱吱吱朝人群扑来。老鼠们纵身飞窜上人身,人们狠劲用稔树枝抽打自己的身体,以抽打落老鼠。人的尖叫哭喊声、老鼠的吱吱龇咬声、稔树枝啪啪抽打声、脚步杂沓声……在山谷回荡成半人半兽的厮杀战场,一场硝烟滚滚的前所未有的人鼠大战在半山腰拉开了。
一千多人对战成千上万老鼠。村人没时间喘气。抽打稔树枝的手抽麻木了,对酸痛没知觉了。茂盛的稔树枝也抽剩成一节脱皮的枝丫。孩子被压在母亲身下,老人被撞得四脚朝天……
打呀,杀呀,踩呀——
“混战中,推来搡去,我又和桃子撞在了一起,三四只老鼠爪着桃子的蓝土布短衫襟,往她胸前攀,要去咬她裸露的脖子。我条件反射,拿自己手里的稔枝往桃子身上抽,想帮她把老鼠抽落地,抽不落,我就挺起胸膛撞桃子。老鼠们自觉死得不壮烈,尸首落地都脸埋土。”阿姨自己夸张描述着,哈哈大笑起来。
她又说,
后面更神奇。就在男人们视死如归,置疼痛流血于度外,折来荆棘条要与老鼠同归于尽时,老鼠们突然陆续松爪、松齿、窜逃……
原来是有蛇在鼠后包抄,逮什么咬什么;有猫在蛇后包抄,逮什么撕什么。一圈一圈涌进,大部分老鼠跃过蛇又跃过猫,四处逃窜,场面如此混乱,阵仗如此恢宏,景观如此奇幻又恐怖,拿着剩下半截脱了皮的稔树枝的村人都要窒息了。
再看牛们,原来牛们没做吃瓜观众,它们全程用角斗、用脚踩,杀得满地是破肚流肠、脑浆四溅的老鼠。
“快,快跳到牛背上,骑牛下山。”阿雄和老村长一起呼喊。
村人争抢着往牛背上跳,呼声喊声震耳,震得村里聋子都感觉自己有望震出听觉。
“谁有火柴,快点火,烧死它们——”
“不能点火,成千上万的家猫呀,猫到山上逃水灾,还救人呀。”
“管不了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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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命要紧——”
“蛇也是来帮人了——”
“帮你个掉——快点火,否则,不是它们死就是我们亡。”
“昨晚挂树上被洪水泡着,有火柴也是湿的。”
“下了那么久雨,山也是湿的——”
“逃才是上策——”
老的、幼的、病的、残的、孕的被甩到牛背上,男人们跑。就这样,牛奔人跑,朝出山谷夹缝口涌,留下蛇、鼠、猫或者还有别的兽物在山谷浴血奋战。
我和桃子自然是被父母抱到牛背上,使劲拍打牛屁股,跑跑跑……
桃子家新生的小牛仔一蹦一跳擦着母牛的腿臀跑。阿银担心它跑丢,要去扛。
阿泥吼:“蠢!”
那些没鞋的脚全被锋利的碎石、獠牙一样的柴头、针一样的荆棘划开一道道血口。
快跑断气了,村人终于跑出山,躲进半山腰一个劳改场开的石灰窑里,等待救援。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手臂、腿、脸、脖子浑身都有被老鼠爪咬过的痕。数数人,少了两个老阿公一个老阿嫲,该是被踩死在“战场”上了。现在谁也没胆量上去找尸体。
县医院免费给我们村与老鼠交战过的人打破伤风。
当天傍晚,仙鹤山顶盘旋着一架飞机,说是撒老鼠药。之后,听上山找老人死尸的男人们说,满山遍野是死老鼠,有少数蛇尸,没有猫尸。
阿姨说,我们现在把那场经历讲给外村人或后生人听,没人信我们。只有参过“战”的人知道,那不是讲大话或讲神话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