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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送来两碗汤面,箴儿也不再抱怨,端了便吃。阿七暗叹一声,不再多言。
一时饭毕,箴儿不肯在客栈呆着,一心想要出去。阿七只得与她骑了马,慢慢向镇外走。
春末夏初,田野间却只有荒草枯枝,入目皆是一片黄灰色,只点缀着淡淡绿意,间或旋起一阵风,沙尘便扑面而来。
箴儿将手挡在额前,回头看看阿七,却见她正眯着两眼望向天际——淡蓝天幕之上,一行南雁正向关外飞去。
箴儿跟着望了片刻,便听阿七道:“你可知这‘雁关’二字的来历?”
“不知。”
阿七低声道:“古书有云,年年春来,南雁北归,口衔芦叶,到了此处,便在空中盘旋不止,开口鸣叫,叶落方才继续北飞,故而此地便被称作‘雁鸣’。”
“那雁因何鸣叫?”
阿七想了想,“许是难舍故土。”
“既是难舍,为何又要北去?”
阿七将箴儿一望,“自古便是如此,年年北去,年年南归,自有因由。”
箴儿拧眉道:“一说南雁北归,又说北雁南归,如此往复迁徙——那这雁,究竟归我们大衍,还是北祁?”
阿七一愣,半晌方道:“我也不知——”
箴儿见阿七被问住,不禁得意道:“依我说,这雁最是麻烦,不若寻一处水草丰美之地,定居下来,岂不好过日日奔波?”
阿七轻轻一笑:“你不也是如此?不在京中好生呆着,非要跑去祁地——?”
“我是为了逃婚!”箴儿带了几分羞恼,郑重道。
阿七唇角带着淡笑,“哦?你爹爹要将你许配给何人?”
“我表兄——”箴儿垂下眼,“我只见过一回,爹爹便要将我许配给他!他家远在沐阳,与西炎相接,山高水远的,我才不去!”
阿七静静听着,有些心不在焉。
箴儿忍不住又道:“况且,我与他并无情意,岂能说嫁便嫁!”一面说着,将手中软鞭朝阿七身上一挥,“哎,本姑娘跟你说话呢——”
阿七闪身躲过,“既是父母之命,你逃过一时,还能躲过一世?”
箴儿一愣,口中恨道:“若不能嫁给心仪之人,索性一直跟着你算了!”
阿七失笑:“跟着我?”
“对!这段时日随你远行,日日游荡,居无定所,像那大雁,倒也有趣!”
“谁说我是日日游荡?”
箴儿便撇嘴道:“总之便是了,同你这般,也好过囚在笼中。”说着侧脸望向阿七,“等你寻到亲人,再去何处?”
阿七淡淡道:“我也不知——也未做过打算,随遇而安便是。”
箴儿见阿七意兴阑珊,便有意挑起话头:“哎,你可知么?除了族中一位堂兄,我再没见过像你这样白的男人——”见阿七爱答不理,箴儿又问:“你这马叫什么名字?”
“二狗。”阿七随口说道。
“哈——”箴儿闻言大笑,接着又道,“我这马唤作乌骊,是我那位堂兄的。若是他知道这马丢了,只怕要气得跳脚——”似是看到堂兄气急败坏的形况,箴儿不禁扬起唇角,“此番他去祁地,都没舍得骑呢!”
却说二人在镇上住了两日,阿七便有些沉不住气——自己与箴儿一路走走停停,如今又等了两日,如何赵暄一行仍还未到?而思及雁鸣是出关前最后一座城镇,往来旅人皆在此地休整,更换马匹,筹备水粮,又只好暗暗告诫自己不可心急。
是日晨间,阿七叫上箴儿,只说去集市逛逛,实则却为打探消息。
箴儿最闲不住,闻言喜不自禁,收拾好了匆匆下楼。
两人楼梯上一个照面,只见阿七穿了身暗色布袍,束了发,箴儿却梳着彼时京中女子风行的朝云近香髻,一身藕荷色春衫。阿七当即冷了脸,“昨日新买的衣服为何不穿?街上女子都作何装扮?将头发另梳了!”
箴儿狠狠剜了阿七一眼,扭头回房,却只换了身蓝布裙出来。阿七也懒怠再说,二人便出了客栈。
街市上闲逛一圈,行人寥寥,倒时常有兵士列队而过;只得寻了间酒肆进去坐了,人还多些。席间果然听到有酒客闲谈,说前往北祁迎亲的队伍不日便到雁关。
既在酒肆里坐着,少不得叫了一坛酒充样。阿七将那酒浅浅一啜,立觉唇齿间辛辣无比,入喉更是火烧般一路窜至心口,呛得咳个不住。抬眼见箴儿端了那粗瓷酒碗便向唇边凑,赶紧摆手,“喝不得,这酒烈得很——”
不想箴儿只轻轻一笑,饮了一口,面不改色道:“有何喝不得?”
此时便听不远处一名酒客笑道:“姑娘好爽利,倒比这位公子强些!”
箴儿瞧也不瞧那人,只将阿七望着,得意道:“与哥哥们骑马打围时,喝的酒比这还要烈三分呢!”
阿七并不接话,瞥了瞥方才那酒客,果见那人频频朝这边顾盼。心中不安,暗暗宽慰自己——若当真有不妥,此人必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此时却见那人手执酒樽,摇摇走至二人桌前,口中笑道:“朝云风拂散,近香雨沾残——二位想是京中来的吧?”
阿七先将箴儿一瞪,复而斜睨那男子一眼,待要开口,只觉身下长凳晃了一晃,便见那男子已在自己身侧坐下。
来人身形高大健硕,口中虽是出言调笑箴儿,一双鹰眼却只将阿七锁着。
阿七一手按下正待拍案而起的箴儿,眸光扫过男子拇指上的鹿骨扳指,轻笑道:“想不到祁人也好这些江南的轻词散调。”
男子见阿七识出自己是祁人,便笑道:“衍国人都说近水者秀,果然不假,男子都比我们的女人生得秀气!”
阿七恍若未闻,只向箴儿温言道:“歇也歇够了,不如去别处转转吧?”
箴儿犹自愤愤,当下却也作罢。正待起身,只听那男子说道:“雁鸣不比京中,此间便是镇上最热闹的一处所在。稍后还有我们祁人的舞乐,二位倒不访稍等片刻——”
阿七闻言,心下先叹了一叹——抬头果见那箴儿已是挪不动步子,一心只等看那祁国舞乐——方才还故作洒脱,如今也只得闷闷坐了,陪着箴儿。男子则在旁自斟自饮,看来倒闲适得很。
阿七坐得无趣,无意间抬手执起酒碗,方想起自己喝不来这种烈酒,放下又觉不妥,微怔之间,便听那男子笑问,“在下呼延乌末,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箴儿只冷哼一声。
男子不以为意,将眼望向阿七。
阿七淡笑道:“云七。”
倒是箴儿先回过神来:“你姓云?之前怎么不与我说?”
阿七瞥她一眼,亦不多言。
见阿七将酒放下,乌末笑道:“此酒为芦粟所酿,入口辛冽,过饮伤身——怎及我们祁国的奶酒,口感温醇,多饮亦是无妨。”
阿七没接话,箴儿却开口道:“既是你们的酒好,为何还要来我们这里,饮这伤身的芦粟酒!”
乌末便摇头,“连年征战,骒马都征为战马,哪还有马奶酿酒?”
箴儿道:“如今便好了,两国罢战言和,你就有马奶酒喝了。”
乌末大笑不语。
此时却见一老汉同一个年轻姑娘走进酒肆。乌末一扬手,那老汉便领了姑娘走上前来。
近前一看,姑娘容色清婉,却双目紧闭。阿七在陵溪酒楼茶肆之中,见多了一老一少卖唱的父女,而在这边城却是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