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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位汗王的册封仪式之后,完颜洪烈便要帅大军返回临潢城,完颜洪熙和江南七怪也要护送郭夫人和郭靖去山东,而杨康心里尽管非常想念母亲,经过艰难地思想斗争之后,终于决定在克烈部再留一段日子,以便于和阿罗斯主教一道将克烈部圣寺中收藏的阿拉伯文书写的各种希腊罗马哲学经典翻译成汉语,并且印刷装订成书籍.作为一个文科生,他非常清楚这些典籍对于人类知识和道德所起的作用,他也知道这些书籍从遥远的欧洲来到这里有多么不容易,所以他无法把这些珍贵而脆弱的文件放心地留在这充满战乱的草原上.
完颜洪烈虽然懂事明理,但终究不是一个知识人,他无法理解杨康怎么会把这些番邦文字写成的莫名其妙的文章看得这么重要,竟然只为了一堆书而离开自己的父母亲.所以,这对父子之间破天荒地爆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争吵.”康儿,父王都是为你好,你一个小孩子留在草原上,你让父王母妃如何安心?你读得那些书,懂得那些礼,就是教你做一个不孝的儿子么?”完颜洪烈真的非常非常生气,他第一次觉得,康儿如果是个普通孩子该多好.
杨康如何不能理解父母对孩子的爱,可是,世间安得双全法?他要做得这件事,又是何其重要?杨康跪在完颜洪烈面前,苦笑着说:”请父王恕儿臣不孝,儿臣此行是为了寻道,对于一名士大夫而言,寻道之重高于天地万物.孔夫子去父母之国,何尝不是不忠不孝,为了寻道,传道,行道,私爱人情统统都顾不得了,父王,康儿很爱你,但也更爱智慧,知识和真理.儿臣既然决定了这样做,父王你就是想拦也拦不住.”
完颜洪烈手里拿着板子将杨康狠狠地揍了一顿,这一回用上了内力,把杨康打得口吐鲜血.他看着眼前依然昂着头不肯改口的儿子,终于将板子狠狠地砸在地上.含愤说道:”罢了,一切由你的愿,你想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做爹的我不管你了.”完颜洪烈头也不回离开了大帐,杨康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了,方才大喊一声:”爹”随后就再也抑制不住痛哭起来.
杨康当天晚上就收拾起换洗衣服和随身书本离开了金军大营,搬到景教圣寺居住,在烛光下开始了他的译经大业.他前世是政治学的学生,对政治学的经典比其他学科的经典熟悉,因而首先选择翻译&
;苏格拉底之申辩&
;.对照前世的记忆,他在一周之内将这篇文章分别翻译为汉语和蒙古语,汉语本送到众康商号名下的印书坊印刷出版和发行.蒙古语版本的文章用一种特制的蒙古文活字印刷技术印制的,第一版只印了两百份,在草原各部的族长汗王贵族神父中间流传.
杨康对文章的发行寄托厚望,他一直不曾忘记前世在文轩书店里第一次读到这篇讲稿时内心所受到的撼动,那是他第一次了解到什么叫做启蒙.桑昆和王罕都收到了杨康送来的小册子,他们是草原上的景教徒,在蒙古草原上建立起汉人王朝的官僚机构之前,景教徒和佛教徒就是草原上最有文化的群体,因为这些人最少认得蒙古文字,并且读得懂他们所信奉的宗教的经典.而且,,正如杨康在前世就体验到的,信仰基督教的教徒比起信仰儒家经典的官员士大夫更强调信仰的真实和纯洁.
儒家士大夫总是需要一个客观存在的世俗权威来规范自己的行为,他们的道德律总是必须以一个活着的圣人为中心,可是活着的圣人是不存在的,因此儒家思想容易走向虚无和虚伪.而基督徒以幻想的上帝来作为最高的权威,想像出来的上帝全知全能,可以洞察人的行为和思想中所有的恶,没有人能逃离死亡,也就没有人能够逃脱死亡之后上帝的最终审判,上帝他洞烛幽明,他无处不在.君王只能消灭一个人的肉体,而上帝却能毁灭人的灵魂.
这一天傍晚,桑昆拿着这本书走入了圣堂,在礼拜过天父和基督之后,他坐到杨康的身旁,问到:”你翻译的这部书里面的苏格拉底,是真实存在过的吗?”杨康这才意识到,他没有在序言中写出希腊的位置和苏格拉底的人物背景,不免会令人疑惑,于是点点头说道:”这是大陆西边一个名叫希腊的小国中一位圣贤的遗稿,这位圣人生活在华夏历史中的战国时代,与华夏历史上的墨子生活在同一时代.”
桑昆抚摸着这本书的封面,感叹地说:”我竟从来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可以有这样高尚的人物和这样崇高的死亡.苏格拉底为了遵守法律而甘愿死亡,可是在我生活的草原上,这里从来不曾有过法律,更不曾产生过依据法律来进行的统治.读了这本书之后,我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觉到没有法律的统治是可耻的.小王爷,我想要为克烈部制定第一部法律,你能帮我介绍些关于律法的书籍和懂得律法的金国学者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