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约翰医生夫妇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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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场秋雨,吹落了片片秋叶。红的,黄的,飘落在绿茵茵的草地上。十月的多伦多,总是这么斑斓绚丽。
蓝冰静坐在自家宽大的玻璃太阳房里,缩卷在白藤椅上,透过落地的大玻璃窗,呆望着秋叶点缀的后院。松鼠在松树、柏树、樱桃树和苹果树之间上窜下跳,给诺大宁静的后院带来阵阵生机。后院的尽头,是一大片茵茵草坡。阳光明媚的时候,蓝冰经常躺在草坡上做日光浴。青草坡下,河象一条玉带,逶迤蜿蜒,缓缓流淌。可爱松鼠们的欢快,让孤身一人的蓝冰更感孤寂。
丈夫彼得搬出这个家,已经
个多月了。物换星移,多少天以来,她经常一人呆坐在这。呤呤……-,一阵电话铃声,惊醒了怔怔发呆的她。
话筒里传来了丈夫彼得低沉的声音:“冰,你好吗?”
“一般,”她很冷淡。
“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还有什么好谈的,我们什么时候去签协议离婚书?”丈夫和玛丽住在一起,让她耿耿于怀。
“去律师楼之前,我还是想和你再面谈一次。”着急之下,彼得的中文变得有点不畅。
“好吧,什么时候?”
“现在,我就在门口,我可以进家吗?”
蓝冰犹豫了一下,终于点了头:“好吧,你在门口先等一下,十分钟后我给你开门。”
放下电话后,她急忙上到二楼进了梳妆间,在憔悴的脸上淡施薄粉和腮红,加了一圈淡淡眼线后涂上了口红。她不愿彼得看到她的衰败,尽管她觉得自己正在秋风中凋零。恍惚之中,镜子里浮现出丈夫彼得的身影。每天清晨,彼得洗完澡后总是**着上身,站在镜子前往头发上涂着发乳,再用吹风机吹着头发定形。蓝冰时不时会在这个时候溜进来,蹭到他的身后,脸贴着他的背,柔软的**隔着光滑的睡裙,在他**的背上来回摩擦。同时双手轻柔地滑过他宽厚的胸口,滑下他的小肚子,然后插进他的短裤里,来回抚摸他健壮的大腿,再朝他的敏感部位寻去。被挑逗起来的彼得,此时定会把蓝冰一把抱到宽大的大理石台上,铺上柔软的浴巾,拽下她的吊带睡裙,狠狠和她**一番……
蓝冰的手在镜子前晃了晃,晃去了那似乎已久远的记忆,晃去了彼得的影子。镜子里,她看见了几丝浅浅的鱼尾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爬上了她的眼角,给刚跨入四十的她,增添了几丝苍凉。平时她电视台的同事,总是说她只像三十初头,可就这么几个星期,她突然觉得自己苍老了许多,往日的青春洋溢荡然无存,她无奈地摇了摇头。
准十分钟后,蓝冰拉开了嵌有椭圆形彩色玻璃的房门,玻璃上镶着金边的玫瑰花在夕阳下金光熠熠。
丈夫彼得从奔驰汽车里出来,已是四十多岁的他,仍是那么英俊潇洒魅力十足,看不到任何中年男人发胖的痕迹。他热衷健身,每天晚上都在家里地下室的健身房跑跑步机。
他快速走到她的面前,说了声“,”不太自然地拨了拨棕色卷发,浅蓝色的眼睛紧盯着她的脸。
“请进”,蓝冰柔和的脸上并无笑意。
他进到家庭客厅,在壁炉旁的白皮沙发上坐了下来。
沉默无语,只有墙角的落地钟在滴答地走个不停。这是座古老的瑞士落地钟,是彼得从他爷爷那儿继承过来的。指针圈圈转动着,碾过历史的沧桑。
彼得打破了沉默,“冰,我很抱歉!我实在不想过多伤害你。”他斜眼看了看面无表情的她,稍作停顿,“其实我也很痛苦,要在你和玛丽之间选择。”
“你不要再解释了,我不想听。一切都已经过去,我只想尽快办好离婚手续。”蓝冰的心冒着寒气,二十多年的爱情竟如秋风扫落叶般在瞬间坠落。
看着身心疲惫的蓝冰,彼得一阵揪心,他无奈地耸了耸肩,一脸的歉意,随后打开公文箱拿出了一叠纸递给了她:“冰,这是财产分配表,你有空可以看看。要是有意见的话,我们可以再改。”
蓝冰随意翻了翻,并无心思去详读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
“要不,我还是大概和你解释一下吧。你原来用你名义买的股票,基金,债券及退休金等,当然全都归你。另外,家里所有的财产,包括所有的存款及各种投资,按六四分。你拿
%,我拿
%,这幢房子也归你一人所有。按今天的市值来估,这房子现在已经上了百万。我算了算,连房子在内,这笔财产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彼得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这房子是作为对我的补偿吗?”蓝冰一脸的伤悲。
他不安地摇了摇头,一脸尴尬,也不敢正视她的眼睛:“我希望你下半辈子,过得舒适。”
蓝冰环视了一眼这宽大豪华的空房子,心里一阵苦笑。时间,在沉默中慢腾腾地走着。
彼得把目光从蓝冰的脸转向别的地方,最后落在了壁炉台上。上面有一张全家福,是几年前他们渡假时照的。彼得在中间,右手搂着蓝冰,蓝冰的头靠在他的怀里,左手搂着他们唯一的儿子大卫,大卫已经几乎和父亲一样高,长得酷似父亲,长脸,棕发褐眼,高挺的鼻子。阳光下,三人笑容灿烂,洋溢着幸福。
蓝冰的目光,也落到了这张照片上。望着儿子真诚的幸福笑脸,她再也忍不住,伤心地哭了出来。“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对他解释,我不愿意他受到任何伤害,他是这么地爱我们,爱这个家。可这个家对他已经不存在了。”蓝冰一想到儿子大卫,就越哭越伤心。儿子是她的一切,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只愿儿子大卫幸福快乐。
彼得也难过得双手抱头,声音哽咽:“是我对不起你和这个家,其实我也很痛苦。我知道,你是不会原谅我的。我……(对不起)”
“我不想听你说对不起。你以为一句就可以了事了吗?”蓝冰吼了起来。
彼得怔怔地看着她,因为她从没有这么吼叫过。
蓝冰把脸转开,叹了口气,不再看彼得。
彼得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全家福上。“冰,你放心,儿子那边,我会和他解释,他毕竞也满
岁了。”
“你是说大卫已经成人,完全可以理解你,对吧?”
“不是理解,是接受。”彼得连忙解释。
“但愿如此,”蓝冰语气透着冷。
“冰,对了,我还想和你说,彼得读大学期间的所有费用,将由我一人支付,你不用为这个担心。另外,在我公司的生意上,我准备以大卫的名字买一块地皮,过几十年后,一定能增值不少,还有我俩分别买的大笔人寿保险,大卫是受益人,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啊。另外,以后我的公司还不得由他来继承?”
“只要儿子能过得好,我就放心了。”蓝冰用纸巾擦了擦眼角。
“你当然应该放心,他也是我的宝贝儿子,我和你一样,也非常爱他,这你也知道的。”
“这我知道。好吧,你说什么时候我们去签字?”蓝冰想尽快结束这次的谈话。
“这样吧,你静下来再看看。等我和律师约好了时间,我会给你打电话。”彼得感到蓝冰有想叫他走的意思,也不好再继续多留,他站了起来:“看你也累了,好好休息吧,多保重!有事给我打电话!记住,是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我打!”
彼得走了,又把寂静留给了蓝冰。宽敞舒适的大房子变得空旷冷清,蓝冰就象一个幽灵在这寂静的空间里游荡。她想起了一句英文谚语:(房子并不等于家),不正是她的写照嘛。家,是世上安居之所,有墙和屋顶遮挡风雨,有窗户让阳光透进。夫妻的爱,让家充满平安和喜乐,让疲惫的心得以安宁。没有了爱,家也就不复存在了。蓝冰觉得自己很失败,掌握不住和丈夫的爱,经营不了自己亲手营造起来的家。她总在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丈夫竟弃她而去。丈夫彼得的搬出,带走了家里最后一丝暖暖的秋意,寒冬跌跌撞撞地闯进了蓝冰的世界。
天黑了,秋风又起。冷冷的秋雨,敲打着玻璃窗。
蓝冰靠在床头,孤灯中,信手翻阅一本小说,是张爱玲的《红玫瑰与白玫瑰》:“也许每一个男子全都有过这样的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而久之,红的变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白的还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是衣服上的一粒饭粘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她把小说丢到床头柜上,不再去理会什么红白玫瑰。
她想起了她的好友梅,梅和她的丈夫约翰去了中国,不知回来没有。梅和蓝冰同岁今年刚好四十,是眼科医生,在加拿大出生,她家族到她这一代已是第三代华裔,祖父辈来自广东梅县,客家人,所以她的中文名字叫梅。蓝冰是找她看眼睛时认识她的,算起来,也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梅长得眉清目秀,说话果断,思路清晰,判断敏捷,动作麻利。
第一次到梅的眼科诊所时,蓝冰发现墙上贴满了各种在中国照的相片。相片全是人物的眼睛特写,每个人的那双眼睛,都在饥渴和好奇地看着周围。从他们破旧的穿着来看,好像是在中国农村拍的。墙壁的正中间挂着一个横联,上面写着世界卫生组织的口号:视觉
……人人享有视觉权利。(作者注:国际卫生组织希望在
年时,世界上每个人都不受眼疾困扰,可以看到这个世界。)蓝冰住的这一带,中国人本来就少,尤其是来自大陆的中国人。梅一见到蓝冰后,十分热情,一见如故,很快成了好朋友。梅几乎不认识中文字,但是她一直都在学普通话,她很快就拜了蓝冰为师。通过梅,蓝冰认识了她的丈夫约翰。约翰是个白人,也是眼科医生,白净的脸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他性格比较内向,不像梅快言快语善于言辞。约翰虽然话语不多,但是幽默风趣,说话时脸上总是挂着一丝浅笑。他在稍远的社区,也开有一家眼科诊所。
约翰来自白求恩的家乡,离多伦多大约两百多公里的一个小镇,那里青山绿水,风光秀丽。当蓝冰问起他是否知道白求恩时,他自豪地笑了。他说,白大夫是中国人民的朋友,他曾无私地帮助过中国人民,是他们小镇的光荣,为此来他们小镇拜访的中国人,络绎不绝。
约翰曾离过婚,和前妻有个儿子,比蓝冰的儿子大卫小一岁,孩子和他前妻一起生活,但是孩子经常会在周末来约翰这住。梅对约翰的儿子很好,关系也处得很融洽,就像是一家人。梅和约翰自己没要孩子,梅不想因为孩子而耽误自己的工作。倒是约翰有时很想和梅生个孩子,但是梅每次都推托说,我们不是已经有个孩子了吗?你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儿子。约翰也就只好做罢,他知道,自己深爱的太太梅,是个事业心极强的女性。
约翰和蓝冰丈夫彼得的岁数相当,也很谈得来,很快成了好朋友。他们俩家住得并不远,所以来往很多。梅和约翰除了在加拿大开有自己的眼科诊所外,还是一个国际慈善组织的志愿医生,每年用自己的休假时间自付路费,义务到中国的贫困农村,为白内障病人做免费摘除手术。梅眼科诊所的照片,都是她在中国时为她的病人拍的。
从梅和约翰那儿得知,中国目前约有四百万白内障患者,并以每年四十五万人的速度递增。在现有的白内障患者中,约二百万人因生活贫困而无钱医治。据统计,中国是全球失明人数最多的国家之一,其中大部分失去视力由白内障所致,在中国约有
家县医院无独立眼科,再加上眼科医生短缺与分布不平衡,每二十万人口中才有一名白内障手术医生,中国医院每年只能为大概三十万名白内障患者做手术,手术率不到发达国家的十分之一.目前海外及香港的一些慈善机构,将大巴、大型货柜车和火车车厢改造成流动眼科手术车,开到中国的边远地区,安排国外的眼科医生在里面为患者实施免费手术及展开现场教学示范,培养当地医生。
梅和约翰永远忘不了第一次去中国时发生的一件事:那天,他们的手术车开到了陕西一个县城,刚刚在县医院的门口停下,就被当地人团团围住。这时一个衣衫破旧、在路边卖菜的中年妇女听旁人说此车上什么设备都有,专门为白内障病人免费开刀的,第二天就把
岁的儿子带到车前守候。当母子俩看到约翰出现后,齐齐跪下抱住了约翰的腿哭喊着:“大夫,给我治眼睛吧,我想上学!”这一幕震惊了约翰和梅。这孩子是先天性白内障,因为家里没钱治病从生下来就一直失明。当时的流动手术车,只能给成人做局部麻醉,没法给孩子做全身麻醉,但最终约翰还是在县医院里为这孩子免费做了手术。从母子俩下跪哭求的那一刻起,约翰和梅就下了决心,争取为更多的贫困白内障患者做手术。
蓝冰回国次数并不多,对中国的第一手了解,很多都是从他俩那得来的。约翰和梅每次从中国回来,他们两家就会聚在一起,听他们讲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看他们带回来的照片和录像。录像中记录着他俩在中国的足迹:机场驿站中焦急的苦候,旅途上的风尘仆仆,跋山涉水的疲惫身影,简易朴素的工作环境,清贫简陋的生活方式,但辛劳之后,带给他们的则是无比的幸福。看着他俩让白内障病人重建光明后的幸福笑容,宛若一道光彩,震慑着蓝冰的心灵。
一阵清脆的电话声在空大的屋里回荡,话筒里梅轻快的声音令蓝冰一阵惊喜,她和约翰两天前刚从中国回来。梅从电话中听出蓝冰悲伤的语气,放下电话没多久,就和丈夫约翰就赶了过来。
一见面,蓝冰抱着梅,伤心地哭了起来。蓝冰和彼得突如其来的分手,让他俩大吃一惊。看着蓝冰憔悴的脸上泪流不止,梅心疼地为她擦了擦泪水,一直把她搂在怀里:“冰,还有挽回的余地吗?试着原谅你丈夫?”
蓝冰绝望地摇了摇头,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想原谅他并试着和他重新开始,但我发现彼得对那个女人动了真情,要让他和那个女人断掉,他感到很痛苦也一时难以做到,我又何必拉住他不放,所以决定退出,长痛不如短痛。要是鸡蛋壳没有裂缝的话,蛋是不会流出来的,夫妻关系也是如此。”
约翰给蓝冰倒了杯白水,等到蓝冰稍为平静后,默默无语的约翰,缓缓地向蓝冰说起了自己的经历。“蓝冰,其实你和彼得只知道我离过婚,并和前妻有个孩子。但是我从来也没向你们提起过,我们是为何离的婚。我前妻的后任丈夫,其实是我最好的朋友,也是我大学医学系的同学,他是个内科医生。”
“你最好的朋友?”蓝冰震惊地看着约翰,他的镜片后面的蓝色眼睛,却是非常的平静。
“是的,我最好的朋友。我是在他俩交往两年之后才发现的,他当时还是单身一人。我们当时结婚已经六年了,孩子才两岁。我前妻给我的解释是,和他在一起生活更和谐,更赋有激情。我当时几乎承受不了这个打击,诊所也停业了一段时间。我可以让病人重见光明,可当时自己却看不到光明,我无法自拔。”
梅向丈夫投去了同情的一瞥,手轻轻地盖在了他的手上。
“在朋友的建议下,我去见了一位老心理医生,接受了大约为期三个多月的心理治疗后,才慢慢开始面对现实。在这期间,心理学医生也推荐了大量的有关书籍给我看,她当时有一段话,让我一直忘不了。”
蓝冰和梅聚精会神地看着约翰。
心理医生问我:“你还爱你的太太吗?”
我说:“当然了,而且很爱,所以不愿意看到这个家被拆散,也舍不得孩子。”
她说:“爱有时像一阵风,有飘来的时候,也有飘走的时候。失去一份感情,留住一段记忆。爱不应该只是占有,还包括理解和宽容。”
我当时极力辩解:“爱是自私的,就像我的眼科病人,眼里容不下沙子一样。”
她笑着说:“但你不是帮助病人把沙子拿出来了吗?我知道,无论是眼里还是心里,只要进了沙子,都会一样痛,但这是暂时的痛。”
我很迷茫:“怎样才能拿出我心里的沙子呢?”
她反问到:“当病人哭着来找你,说眼睛里有沙子,你怎么安慰病人的呢?”
我总是对他们说:“别哭,别担心,等把沙子取出来之后,你一定会笑的。”
心理医生说:“对呀,你也是先让他们设想,沙子取出来后的感觉,先给他们希望,那你为什么就不能设想你今后的生活呢?你和她已经结束了,这是必须接受的事实。我不想评论你们之间的对与错,我只想让你面对事实,面对生活。我相信,还有更美好的爱在等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