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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在考研自习室复习,效果事半功倍。就连在暑假,座无虚席的考研自习室里安静得连呼吸声都听得见,咳嗽一声都会引起大家的注意,更别谈刷手机了,连趴在桌子上偷个懒都会受到鄙视的目光。这时,手机震动了起来,呜呜的震动噪音居然就像火车压过铁轨似的,老蒲向四周的学生望了望,歉意地吐了吐舌头,抓起手机踮着脚出了教室。
电话居然是木浅打来的。这小子几年没见了,通过了微信也是许久不曾联系,可最近是点赞、发消息,一个也没落下。老蒲纳闷着接通了电话,对方一来就用孩子般兴奋的语气说道:“老蒲啊!好久不见啦!你在忙啥呢?”
“没忙啥,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家。”老蒲平静地答道。
“晚上出来喝酒!”
“呃……今年我戒了,明年再喝。”
显然木浅就像是得到了天大的新闻,高声笑道:“哈哈哈哈……我没听错吧?老蒲戒酒了?在我印象里你可是无酒不欢的嘛!你刚刚说啥?今年戒了?未必你只戒一年啊!你这是什么理由啊?”
“今年真的不喝酒。”
“真不喝?那……好吧,我来接你,你不是说你要准备回家了吗?你在哪?我顺便送你回去。”
老蒲刚想拒绝,“不必那么麻烦了”这几个字已经输入完毕,却又一股脑删掉了。不止是他今天限号想顺便蹭个车,而是真心觉得纳闷,心想自己无非就是当了大学老师,只是个聘用教师也平凡无奇。当初与木浅的婚庆公司分道扬镳,也正是因为他嫌弃老蒲没有市场,那如今这些商人又是何意?好奇心驱使着他,想会会这位许久不曾露面的木浅。
于是,他重新在微信上输入“我在学校”,随后将南大门的定位发了过去,便回到教室收拾书本。天色已晚,盛夏的空气充满潮湿,从自习室步行到南门大约需要
分钟,木浅说他到定位地址需要半小时。在这
分钟里,老蒲放慢脚步,感受着暑假的大学校园里安静的空气,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回放着数年前他和木浅开汽车美容店、汽车自驾俱乐部、婚庆公司的种种经历。时过境迁,如今的老蒲已走过了报社、杂志社和大学,现在的他或许还是那个连请人捅下水道都嫌贵的屌丝,那木浅又在做哪门子的生意呢?
幸亏老蒲故意走得慢,等他到南大门的时候,木浅已经在那里候着了。“哟!大奔啊!”老蒲一眼便认出了这辆
款的奔驰
,长期混迹汽车行业的他立马便知晓这辆车的上市价为
万元。
木浅穿着三排扣休闲西装,显得精神抖擞。他从驾驶室开门下车,连忙迎上前来:“哈哈,眼神不错,你不愧是汽车行业的。这车是我叔的,他是董事长,我就顺便做他的总经理了。”
“不错啊木浅,啥公司啊?”
“就是个培训学校,就像青少年宫那种,专门针对儿童和青年。既搞素质拓展,也搞学科培训。什么语文数学英语啦,样样都来。哦对了,记得以后叫我的全名——李木浅。”
“好的,木浅!”
“干这个,赚钱!现在哪个父母不望子成龙嘛,都蹭蹭蹭报补习班呢!你报我报他也报,家长圈子里一攀比,不报就没面子!你说这逻辑有问题不?”
“没问题,木浅!”
“你是师范大学的老师,别学周星驰了。上车!带你去我公司转转。”
盛情难却,老蒲知道他今晚逃不掉了。既来之则安之,转念一想,不如真心尝尝这
万元的大奔到底坐起来究竟如何,便从后排上了车。李木浅坐进驾驶舱绑好安全带,叨叨道:“我看你平时做汽车评测,说明你还是懂车嘛,一屁股就钻后排去了。这就叫开宝马、坐奔驰!今天我当你的司机喽!”
老蒲倒是没有做过豪华品牌的视频,以前都是钱鲲和张朝岳把这些口子捏在手里,他也碰不到。于是钱鲲和张朝岳朋友圈的各种豪车品牌方向盘,就是这么来的,哪会轮到屌丝老蒲。但他还是表现出了作为汽车媒体人应有的老练,一路上赞扬着李木浅的车,夸得对方心花怒放。大约行驶了半小时,车几经拐弯,驶进一座商业
的地下车库。乘坐电梯上
楼,可见灯火通明,闻得书声琅琅。这正是李木浅所说的培训学校,正在上晚课。
穿过走廊,两旁都是大小不一的教室,不少小学、中学模样的孩子都在认真上课,有的在奋笔疾书,有的在朗读。走廊那头还有艺术培训区,一波穿着舞蹈服的孩子从那头鱼贯而出,后面还跟了个身材极好的舞蹈女教师,大概是刚下课,还没来得及换掉舞蹈服。她见到李木浅,打了声招呼:“李总好!”李木浅应声点点头,介绍道:“这是蒲老师,西部师范大学教艺术的……啊,教授!他是专程来指导工作的!”
“蒲教授好!”女教师鞠了个躬,就跟着孩子们一块儿离去了。
“我就是个外聘教师,啥教授啊!”老蒲连忙更正。
李木浅哈哈大笑,打开走廊尽头倒数第二间办公室的门:“来来来,我办公室到了,进来说。来来,坐!都说吹牛会把人吹死,你死了吗?没死吧!这叫合理夸大事实。”说罢,他坐在办公桌旁的沙发前,开始摆弄起茶具来。这年头,商人都喜欢喝茶,尤其喜欢功夫茶,从饮水到沏茶、分茶,头头是道,一气呵成,反倒是老蒲孤陋寡闻了。李木浅用小竹勺将小茶杯推到老蒲面前:“来,先闻闻是不是好茶。我这茶还是托人买的,每饼要一万五呢。”
“这么贵?”老蒲用手指托起小杯子,放在鼻子前闻了闻。他斜着眼偷偷瞄着这间办公室的装修,全实木办公家具,古风典雅。屏风花架,一应俱全。李木浅头上还匾着四个毛笔字:宁静致远。他忽然想到刚刚进大门时,好像确实注意到学校牌匾上的名字就叫“宁远青少年培训中心”来着。
李木浅得意地说:“好茶当然贵。我这套实木办公家具你知道多少钱吗?乌木啊,整套打造下来将近
万。就连我办公室对面会议室的门,双开的,原本我也想用乌木来着,整整
万。我都把门运回来了,结果我叔说和学校的风格不搭,最后就浪费了。
万的门就这么浪费了!我们就是这么砸钱的。”
“几年不见,判若两人了啊!”老蒲尴尬地笑了笑。
“那必须的,这才叫做生意嘛,”李木浅掏出一根大重九,扔给老蒲一根,“这个烟,每条卖
万,尝尝。别再抽你那
块一包的烟了,就像讨口子似的。”
老蒲将香烟塞进自己的盒子里:“你这烟我留着,拿回去烧根香供着,我就抽我自己的。”说完,他摸出自己熟悉的香烟,点燃,故意将烟雾吐成一朵蘑菇云,在头顶缭绕不绝。老蒲抿了口茶,悠悠地说道:“你这套路我算是懂了,你用的手机估计也是最新款的
,而且是两部。”
“你怎么知道!”李木浅笑了,“我今天叫你来,就是问问你,愿不愿意在我这里挂个名,参与分红。就是把你的大头照挂在我的教师队伍里去。”
“以显示你的师资力量对吧?”
“对啊!你又不用在我这儿教书,平时可以请你来讲个座啥的,按次另付费。除了你挂名,你在大学里帮我输送你们艺术专业的女生过来实习,她们可以来当班主任管学生,艺术专业还可以来试讲。我按猎头的费用给你返点。”
老蒲忽然感兴趣道:“这个提议倒还不错,学院现在实行‘产教结合’,社会实践尤为重要。呃……男生不行吗?要女生?”
李木浅语重心长地说:“你知道这些年我干了些啥吗?几年前我离开成都去了广州,开过夜总会,见过太多的女人!女人嘛,不就那样嘛,他们图的还不就是这些。我再把话说明白一点,刚刚跟你打招呼那个舞蹈教师,就是我从广州夜场带回来的,
多岁,人漂亮身材也好。被我一包装,卧槽你猜怎么着,现在华华丽丽变成少儿舞蹈教师了,还是学科带头人!这些女人,别看上课在小朋友面前清纯无比,上了我的床特骚,还车震过呢!那小腰扭的,销魂啊!”
“呃?”老蒲皱一眉,“你老婆知道不?你们婚礼我还封了红包的。”
“我在广州的事情她怎么会知道!”李木浅陶醉地吐着烟圈。老蒲眼前仿佛浮现出了钱鲲和钟湘乐,他们正咧着嘴笑怪老蒲多管闲事呢。李木浅见他没说话,补充道:“你们艺术专业班上美女不少吧?你当年特喜欢瞅着女生的胸看,我还记得你小子最喜欢
罩杯,现在近水楼台,睡过不止一个了吧?”
面对着眼前的李木浅,老蒲意识到他已经早就不是当年的一起自驾川藏线的木浅了,人总是会变的,难道老蒲就没有在变吗?但在他面前的毕竟是机会,是钱。人要生活,是要钱的啊!考研究生要花钱,读研究生更要花钱。老蒲想了想,回答道:“挂名可以,给你办讲座也可以,我是外聘教师,你让我干的这些属于私事,不用向学院申报。至于实习生的事情,事关重大,必须报备学院批准,以社会实践课的名义参与,我做不了主。”
“哪有那么复杂?你在你的班级群里发个消息不就完了?”
“我发的消息,出了事我要负责的。”老蒲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显然李木浅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立刻明白了老蒲的言外之意。他将手里的烟摁在烟灰缸里,浅浅说了一句:“行吧,我们一步一步来,我过几天让法务部的合同模板发你,把你挂名的事情先定下来,后面的事情从长计议。”
随后,两人便再无话可说,李木浅仍然亲自开车送老蒲回家。在价值
万大奔的后排上,老蒲睡着了。这辆车确实挺适合乘坐,悬挂软软的,隔震性能特好,怎么颠都不会有太大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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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最近一段时间联系老蒲的人,还不止李木浅。肖仁也向老蒲传达过一些晦涩的意思,比如“要不要回杂志社看看”之类。有了李木浅的这次经历,老蒲学聪明了——肖仁是老蒲的人,他邀请自己回杂志社看看,那必然就是钱鲲的意思。看来钱鲲仍然践行着他以往让大伙儿学习的“暗示”沟通方针,老蒲带着些许挖苦的语气对肖仁说:“回去坐坐可以啊,那老钱咋不亲自给我微信发邀请呢,我还有一大堆考点没复习。再说了,自己滚回去,岂不是很贱?”这种拐弯抹角却又不亲自出面的沟通,确实很钱鲲。
类似这样奇妙的暗示还体现在朋友圈上。过去钱鲲发朋友圈都喜欢压着老蒲的发布时间和语气态度;如今,压还是要压的,只是口气变了。钱鲲最近变得爱发布诸如“欲成大事,还是要合作”之类的文案,老蒲噗嗤一笑,就当啥也没发生。微信就摆在那儿钱鲲也不舍得发条消息,老蒲又没有拉黑任何人。
与李木浅签约以后,老蒲每天依然按部就班地过着自己的日子,经常出没在大学自习室和为数不多的汽车活动现场,有时候身边会跟着肖仁或陆佳铃,机械地熬着这个漫长的暑假,等待着新学期的开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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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仙独白】
我是小仙,这次应该是我最后一次用意念和独白的方式,给大家诉说我在老蒲身边的心情了。
月到了,姥姥安排的我与那个女孩的结合的时间也近了。想到日子一天天临近,本仙心中既紧张又忐忑。
趁这段时间,我最后时空连线了一下师父,算是离别吧,今后我连记忆中都不再有你们了。三维空间无法主动联系四维生物,就算四维生物偶尔会到来,都只能看见奇奇怪怪的空间投影,凡人称呼它为“神仙或妖魔”——神仙这个词都是从凡人那里学来的,他们要么敬仰我们,要么害怕我们,所以历史上就用这个词来自称了。
师父得知我与姥姥有契约在身,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徒儿啊,你若要走,为师还是舍不得的,毕竟坏了你三百多年的修行和师徒情分。但想到三百年前,蒲松龄临死前将你托付与我,他临终遗愿是一定要让你有个好归宿。也许老蒲就是你的归宿吧,为师也欣慰。”听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经忍不住地往外淌了。连线中,师父转身离去的影子越来越淡,我双手抱拳以表谢意,就此别过。
按照姥姥约定的时间,公历
月会遇到阴历七月十五中元节。时空运行就像数学模型,在那天会有交集。平时就有不少被神仙打压久了的小妖们喜欢悄悄四处逛逛,在那天如果无意中进入交集,三维世界中的凡人就会大叫“见鬼了”。中元节也叫“鬼节”,就是这么来的。按照此前五维空间中见到的时间轴推演,那天正好有一个重症监护病人被送进
,姥姥给我了医院地址,让我直接去
候着。
“那你呢?”我问姥姥。
“到时候我会扮成医生混进病房,时机一到就把你推入女孩的身体,再用你给我的灵气,把你的体貌特征附加上去。我已让黑客在五维空间预设好了时间轴修改程序,批量修改一切与她有关的人物记忆和事件的痕迹,以及合法的身份,程序就在这个女孩脑电波消失的那一刻自行启动。够棒吧?哦对了,再给你说个事,这天是鬼节,我靠时空交集进入三维世界不消耗法力。你以前进入三维世界找老蒲,是不是要耗法力啊?我才不像你那么傻呢!”姥姥阴笑着。
我靠!这点法力的成本预算都要节省!奸商!我算是彻底服气了:“最后整合相貌体态的时候要弄好哈,否则不付尾款。弄好了,尾款就在我的指纹里,你带个印泥,身体结合后趁我没醒,打开手掌就可以拓印到。弄不好,指纹也就吻合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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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什么都拿不到。”
“小小年龄,你是跟谁学的啊?”姥姥惊呼道。
“老蒲的汽车行业啊,他们甲方对乙方都这么说。”
果然到了约定的日子,如同时间轴演示的那样,当日晚,一位浑身插着管子的女孩被医生推进病房,医生们正准备对女孩再次进行心肺复苏抢救,门外是她焦急的父母。我已经在五维时间轴里看过了,第二次再看便很麻木,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个穿
专用防护服的姥姥。我不用变成人形,漂浮在半空中等候着即可,并且知道这个姑娘的心电图会在晚上
点
分变成直线。知道人什么时候会死,就会变得麻木,真的很残酷。不过想到她的父母不会因为失去女儿而悲伤,还有点小期待的欣喜。
最后的那一刻,本仙眼眶却湿润了。眼前就像电影画面似的回放着这三百多年的一路走来:最初本仙是朵花瓣被蒲松龄老先生拾起,后来从山东漂泊到成都至今,经历过战乱和饥荒,颠沛流离。时局稳定多年后,却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修炼对象,直到遇见蒲松龄的后人老蒲,便一直寄居在他身旁的桃木小物件上。如今肉体修行的圆满,却不是心灵的圆满。随着姥姥一声令下,眼前闪起一道熟悉的白光,我知道我又要变成人形了。但这次不同,因为本仙知道,心灵的修行,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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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术兴象:是指基于兴媒承载而经兴辞生成且富于感兴深蕴的艺术形象构造。王一川《艺术学原理》第
页。——作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