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白·巨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棉花糖小说网www.aaeconomic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小马用他的身份证在格美索菲酒店给我开了房,他本来要在房间一直陪我的,我坚决不同意,也许他是故意说说玩的。他在这个新的时代已经转换成一个精致的世故主义者,这种能力是与生俱来的,你不服不行。假如这个社会突然变回原始社会,他也会成为第一个用树叶遮身避体的体面男人,而我们只会光着屁股拄着木棍到处晃悠——我目送他离开后来到
号房间,床头柜上的精致时钟指针指向四点一刻,我赶紧洗了澡,爬上床睡了。
我感觉自己睡了很久,直到门铃响起。我抓起时钟一看才发现自己实际上只睡了一个小时,是谁在凌晨五点来敲门呢?我想绝对不会是打扫卫生的服务生。也许是敲错了门,这种事情时有发生。我竖起耳朵,懒得起身,等敲错门的人自行离开。
门铃响了好几分钟,没有停下来的迹像,我只好翻身下床,蹑手蹑脚地去门上打开猫眼盖,首先映入我眼中的是一位三十岁左右女人的白脸,她的身边站着另外一个女人,非常奇怪的是她满脸潮红,比白脸女人略矮半头,所以她半脸隐在白脸女人的背后。我舒了一口气,假如是一个女人凌晨敲门,极有可能是夜莺上门,那绝对不能开门,现在是两个女人,证明她们一定是敲错了房间。也许她们在寻找她们的女伴,也许她们是某个旅行团成员。白脸女人不依不饶地按着门铃,我屏息地盯着她们,倒是有趣得很。在经历了柚子会所事件之后我叮嘱自己生人勿近,特别是陌生女人,你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事。我母亲的骨灰不知身在何处,所以我希望发生的一切仅是误会,等到太阳出来,我的双肩包就会出现在听竹酒店前台,附带一张表示歉意的纸条。
白脸女人脸上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红脸女人的脸完全靠在白脸女人背上,从她左右晃动的姿式猜测,她可能是喝醉了。我慢慢退回床边去,却一不小心差点碰倒一个类似衣架似的望远镜,我不敢确定客人都是用它来看天上的星星,大部份人也许和我一样只爱拽着可以移动的镜头东张西望。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个名字叫《可以看风景的房间》,也许是一本书什么的,有点似曾相识。关键目前的问题是我不认识敲门的两个女人,她们的状态一言难尽,一个极其清醒,一个醉成泥人,任何深夜去敲别人房门的女子都好看不到哪里去,特别是那个白脸女人,她脸上的粉足有一寸厚——这么说未免刻薄,我这么说只是为了自己好受点,她们为什么不问青红皂白就去敲别人的门呢?我决定躺在床上,即便她们破门而入,我也闭着眼睛装睡觉。
后来我居然睡着了。当你把可能会发生的情形想了一遍之后,失眠的问题就能迎刃而解。我梦见了瀑布般的大雨。事实上在早晨六点至九点之间是下过一场暴雨,这个季节暴雨说来就来。很自然的,我梦见了色彩斑澜的花床单开满了床单厂的每个角落,包括电杆之间的电线上也不例外,麻雀在床单上屙了许多白屎,因为床单侵占了它们电线上的领地,所以鸟儿们心生不满。谁会爬那么高去把床单晒到电线上去呢?可是确实有人这么干了,在梦中。在梦中一切不合理的行为都变得极为合理。我还梦见我坐在望雀岭的悬崖边上,看着床单厂被阳光照射得红黄红黄的红砖房,极力判断哪一栋房子是我曾经呆过的旧仓库。我的坐姿类似和尚打坐的那种。假如我想起有一个可以观察天文的望远镜可用,我就不会找不到旧仓库的位置。我用肉眼一直在色彩世界中寻找旧仓库未果,于是我由于不甘心,醒了。
现实又一一回到我面前。我躺在床上有点沮丧。二十多年来我大部份早晨就是带着沮丧的心情醒来的,对此我已习已为常。我站在落地玻璃窗边往下俯瞰,老旧的床单厂待拆的半边厂区裸露在潮湿的水汽中,从我所处的位置推断,我应该是在很多年前去找安红心开结婚证明的地方。此刻我最想见的人是安红心。我和她在旧仓库鬼混的日子真是幸福得一塌糊涂,可是我当时并不珍惜,与李小敢骨瘦如柴的身材相比,她真是一个天生尤物。我庆幸昨晚上没找着她做我的担保人,假如我们再次见面是用这么一种令人尴尬的形式开始,结果就会以更令人尴尬的形式结束。有些人对老相好退避三舍,就像根本就没有发生过肌肤相亲一样,或者视若无物,对我来说可真装不出来。我这么想着想着就不由自主地端起那架可以移动的望远镜,通过放大镜头我一眼就认出了旧仓库房顶,房顶的女儿墙边坐着一个人,她的右手缠着纱布,我断定她正是鲁予羽无疑。
鲁予羽坐着的女儿墙在床单厂小河沟那一面,那里现在变成了不大不小的污水塘,有人在不远处的下游砌了一个小坝,所以污水就蓄了起来。我没有看见我的双肩包,既然见着人了,双肩包也就有下落了,我悬着的心多少放下来一点点。
我急速地穿好衣服裤子,来不及刷牙洗脸,一脸胡茬地出了房门。客房走廊比夜晚更安静。我想,也许那两个女人真的是夜莺,假如我不幸开门,后果就没法设想。电梯没有遇见一个人,从
楼直接到达一层。我走进了潮气袭人的大街,清晨的大雨把一切都弄得湿漉漉的,大街上人来车往,除了人多车多,床单厂门前的大街上还透着二十多年前的气味,我闻到了牛羊肉粉的味道。可我现在连喝口汤的时间都没有。当我快步走进床单厂的时候,受到了拆迁工作人员的阻拦,他们拉起了警戒线,有好几台挖掘机一字排开,目力所及的红砖房上挂着一条横幅,上书《打响棚改老区阡灭战》。我告诉工作人员我曾经是床单厂的工人,他没搭理我。我说我有一件重要的物品掉在宿舍里了,他问是什么物品,我说是我母亲的骨灰,听明白以后他突然仰天大笑不止,那种粗鄙蔑视的笑声令这个潮湿的清晨充满几分不确定性。因为当时,我在想是否给他一拳,把他那张笑脸打得皮开肉绽。后来他终于止住了笑,可能是我脸有点阴沉的原因。“你走错地方了兄弟,”他警惕地看着我,说:“这里不是殡仪馆,请回吧!”
“那你告诉我怎样才以进去呢?”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