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白·巨石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棉花糖小说网www.aaeconomic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从这时起,我确信自己已经十分不幸地踏入了过往的河流中,背离了与过往一刀两断的初衷。甫一回来就碰见了小马,一个我万万不想到的家伙,他就像知道我何时到达似的,一分不差地站在旧仓库楼梯口等着我,还刻意穿了一身白,他身上的香水又让我想起小马妹妹飞身跃下的火车,车厢满是柔软的细煤,小马妹妹毫发无伤,火车把他带到一个富有之地,她甚至不在乎一个男人吃她的软饭。那她还回来干什么呢?假如她问我同样的问题,我也一样答不上来。
我走进早餐店,坐在一张黄色的餐桌前,点了一碗面,一盘卤猪脚,一瓶二两装的白酒。有些事情的发生毫无征兆,人不可能对任何问题都事先有心理准备。小马最后对我说的那句话言犹在耳,充满了好奇的诱惑,或者说是一种磁力,让人不由自主,前往一个未知的目的地。
酒有点生涩,我端详了一下酒的牌子:麻拐镇。那是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我陷入了短暂的迷思之中。一个人独酌任何好酒都是生涩辣口的,事实就是如此。我开始吃面,发出嘶嘶嘶的响声。店里只有一个戴着白口罩的年轻女服务员,搞不清是身轻如燕还是蹑手蹑脚,反正她走路不会发出响声,收拾停当之后她就站在敞开的厨房里面,怔怔地望着外面的街道,我想从她的视角看过去的街道不过只有一棵香樟树,几个零星路人及飞驰而过的汽车而已。
起初我的座姿是背对街道的,所以我总也免不了看几眼厨房里犯了魔怔的服务员,为了不打扰她,我坐在桌子对面背对着她,和她一样看着外面的街道,那时候面已吃得差不多了,酒只喝了两小口,猪脚纹丝不动,我想啃完猪脚就应该走了。很多年前小马妹妹在的时候我从来没有在这个店里啃过猪脚,因为我怕她用少得可怜的工资来给我买单,她是一个执拗得可怕的人。我无法想像她又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吃软饭的男人。这怎么可能?我虽然不希望她死,但也不甘心她无缘无故地回来,那种不真实的感觉让我觉得什么都不对,让我怀疑一切。
店里走进来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看样子三十来岁,浅色裤裙让她显得很高挑。她止步在门口第一张桌子前,怔怔的服务员马上变得身手敏捷,风一般地走到她面前,女人却不是点单,而是轻声对着服务员的耳朵说了一句简短的话,中途瞟了我一眼,我的眼神避无可避,因为我实在找不出什么可看的,于是我的眼神很不幸地与少妇的眼神短兵相接,心里泛起淡淡的不适。她的眼神我形容不出。女服务员往回走向厨房,不再蹑手蹑脚,期间撞了一次桌子角。又过了两分钟,一辆商务车停在路边,三个年约十七八岁身着仿护士装的少女走了进来,站在第一张桌子前,少妇这时候坐了下来,我听见她朝站在中间的少女轻言细语说:
“你错在哪?你自己告诉我。”
“唐姐,我错了,我不该和云哥说话,你饶了我吧!”中间少女说得很小声,我却听得一清二楚。
“伸出手来!”被中间少女称之为唐姐的少妇依然柔声地说,看上去不容拒绝,于是中间少女把右手伸了出来。
“依规矩,把手放在桌上。”中间少女听命把右手放在桌上,左右两个少女突然扭往中间少女的肩膀,戴口罩的女服务员以不经意的动作出现在我的视线,因为我背着她,并且饶有兴味地看着她们,所以当她突然出现在我的视网膜上手起刀落的时候,我还是大吃一惊。
伴随着一声惨叫,中间少女的一根指头飞落在我前面桌下。两个女孩风卷残云一般把中间少女推上商务车,商务车消失在黑暗的街道。
当我惊魂未定之际,少妇迈着温柔的脚步走过来,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蹲下身,掏出一张印着花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把断指包好,最后再次向我表示歉意。
“都是小孩子过家家,打扰你吃面了!”她把断指放进皮包里,灿然一笑,她的笑让我想起来什么。
“酒好喝吗?”她在离去之前觉得应该岔开一下话题,仿佛一切都不该发生似的,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这时,我意识到她就是这个店的老板娘。我听到枮板上切菜的声音,想起那把菜刀曾经切过手指,我就再也没有了食欲。
“猪脚不错,不过,我已经饱了。”我故意答非所问。我听见双肩包里母亲的灵魂在猛踢骨灰盒,我知道她老人家在催我快走,她向来对陌生女人是不感冒的,何况是这样一个对一切都轻描淡写的可怕女人。可是我总是在关键时刻与她作对。
“没关系,卤猪脚不用付钱了。”她在我对面坐了下来,这样我就不必仰视着跟她说话了,这是一张十分精致的脸,我的眼神再一次与她的目光相遇时,我感觉我们都同时震颤了一下。
“你姓唐,”我搜寻着尘封的记忆,“你很像一个小女孩——”
“我十分冒昧地问一下,”她打断我的话,“你年轻时在一个有水缸的小饭店打过杂吗?扛米烧火之类的?”
我确信她是小白糖无疑。我想起二十多年前她送我到县城北街的情景,她送给我的那把刀呢?也许被我遗落在望雀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