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焉有与人共事而逃其难者乎?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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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章焉有与人共事而逃其难者乎?
霜月冷清,草木摇曳,隘口山风呼啸。
城关之上,义军士卒架起了大量火盆取暖,光芒将关城上照的通明。
金声裹着厚厚的毯子,坐在藤椅上闭目小憩。
忽然,一阵越来越嘈杂的喊杀声传来,惊动了城上义军。
金声猛地睁开眼,以为是清军夜袭,可往远处一看,却空无人影,不禁心中奇怪。
守城的义军将领急忙遣斥候出城探查,一炷香后,斥候回报,说是五里外,有一支兵马正在与清军前锋交战。
金声心中疑惑,不知是哪里来的援兵。
“首领,咱们怎么办?”
“情况不明。不宜擅动。”
“是否接应一番?万一是哪路来援的义军可如何是好?”
“再派人去探一番!”
金声不敢大意,急忙再派精锐斥候前去探查。
可还没等斥候走远,就见无数人影从远处本来,其后,清军正在衔尾追杀。
城上守军顿时戒备起来,金声也是伸着脖子张望。
前来的兵马约有四五千,正朝着关城且战且退。
“首领,这定然是友军,快接应他们入城吧!”
“是啊,您看那鞑子杀得太凶了。”
闻讯上城的义军将领们你一言我一语,想要接应这支援军入城。
金声却还在犹豫,城下的退来的兵马衣衫褴褛,兵器寡陋,一看便是拼凑而来的义军,只是不知道他们的来路。
就在金声左右为难之际,城下跑来三五骑兵,当中护着一人,身穿蓝色圆领袍,腰间挂着香囊,脸上还沾染着几道血迹。
“尔等可是金声麾下?”
来人朝着城头大声呼喊道。
城上的金声听到声音,瞬间浑身一颤,急忙三两步上前,扶在垛口,朝着关城下看去。
“黄兄???”
“金兄!你果然在此!是我,黄澍啊!”
“真的是你,黄兄,你怎么来了?!”
金声激动地拍打着墙头,声音颤抖起来。
他与黄澍自十年前齐云山一别,已有十年未见,今日有幸重逢,只道这世事当真奇妙!
“金兄,我听闻你在此举兵抗清,我自池州招募义兵,特来襄助!”
“快快快,打开城门,接应友军入城!”
金声连忙吩咐开城迎接,言语间难掩激动之情。
士卒迅速开城,义军将领纷纷率兵接应,清军见状,攻杀更急,但奈何地形限制,施展不开,只能与义军绞肉。
关城铁门打开,黄澍见状,挥兵直入。
掩护的义军奋战清军,等待援军全部入关。
金声见黄澍进来,急不可耐的准备下城相见。
可刚走到下城的阶梯道口,却变故突生!
进城的“援军”迅速控制了关城铁门,开始砍杀友军。
城上的金声与义军将领们全部愣住。
黄澍正指挥兵马堵塞下城通道,又分出一部,从背后袭击正在关城下掩护他们的义军兵马。
正与清军追兵奋战的义军猝不及防遭遇背刺,两面夹击之下,义军瞬间崩溃。
这时,詹岱率领的清军铁骑从山道拐出,叫嚣着朝着关城杀来。
关外义军溃散,乱成一团,被清军一面倒的屠杀。
金声还愣在城上,大脑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
黄澍......降清了?!
这怎么可能!不,不是这样的!
“首领,首领,下不去城了,咱们被堵在城上了!”
麾下将领略带哭腔地呼喊着,关内,轮休的余部义军见丛山关已破,进退失据,纷纷朝着绩溪全速撤退。
詹岱一路杀进了关城之中,如入无人之境。
黄澍正在关城内等候,见詹岱策马赶到,上前行礼恭贺道:“恭喜参领,妙计破城。”
“哈哈哈哈,都是黄先生配合得好!”
“叛军首领金声,已被我围困在城头。”
“好!擒贼先擒王,拿下了贼首,叛军便会群龙无首,一战可定。”
说罢,詹岱就转向看望关城之上。
两方士卒正在石阶上对峙,并没有动手,清兵也没有攻杀,应当是想迫降。
金声表情扭曲痛苦,双手撑着墙垛,死死盯着城下的黄澍,眼神中充满了无限的疑惑与质询。
黄澍麻木地与金声对视,面无表情。
沉默,是今夜的哀伤。
金声那疑惑的神情,就像是细针一般不断地扎刺着黄澍的心。
良久,黄澍开口道:“金兄,投降吧!”
“你......你......你竟降了鞑子。”
金声依旧难以置信,当年那个三句不离国事,与他谈兵论政的黄澍,竟然屈膝投降了。
曾经一起煮茶交心,指点江山,那个为国事奔波,意气风发的知己,变得彻彻底底。
“金兄,大势所趋,连当年的三边总督洪承畴都降了,何必再坚持?”
“你莫要再与我称兄道弟,我金声,断无卖国求荣之友。”
金声咬着牙,捶打着城墙,知己黄澍,在他的心中,死在了十年前。
黄澍神色悲哀,缓缓摘下了腰间香囊,高高举起。
“金兄,这是当年你送我的白岳黄芽,我珍藏至今,你我今日,再喝一杯吧。”
金声看着黄澍举在手中的荷包,顿时潸然泪下。
这些年来,他时常能回想起二人曾经说过的豪言壮语。
时常对月感念,自己那知己或许正在某处为国家辛苦奔走,自己却帮不上他什么忙,便心中更加牵挂。
于是当杭州传来了勤王诏命,他不顾年近花甲,毅然高举义旗,起兵抗清。
可今日,他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黄澍,念在往日旧情,放这些士卒散去吧。”
闻言,黄澍看向了一旁的詹岱,征询詹岱的意见。
“只要金先生命麾下所有兵马放弃抵抗,我还是那句话,不动徽州草木分毫。”
“如若不然,这里,便会寸草不生。”
詹岱冲着金声喊话说道,他是多尔衮的心腹将领,所以秉持了多尔衮的理念,那就是以抚为主,以剿为辅。
毕竟杀得太狠,激起的反抗也就越激烈。
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八旗子弟这两年损失太多,经不起再消耗了,能迫降就迫降,能不打就不打。
他们麾下可是正白旗的精锐,还要考虑到朝中的影响。
若是能不费兵卒便平定徽州叛军,那传回京师,必然使正白旗声望大涨,让摄政王多尔衮更得民心。
“金兄,詹岱参领乃仁善之将,不喜杀虏,你尽可放心。”
金声冷笑几下,心中暗道:好一个仁善之将,鞑子能有什么好东西!呸!
但事已至此,再做抵抗也是徒劳,他便命士卒弃械投降,自己缓缓下城。
黄澍上前,见金声拄着竹杖,想要上前搀扶,却被金声将手一把打开。
詹岱没有再管,指挥清军打扫战场,清点战俘。
徽东天堑丛山关,就这样,被黄澍骗取,绩溪彻底门户大开,清军兵锋直掠绩溪县城。
金声下了城,与黄澍并排而行。
黄澍斥退了身后跟随的亲兵,与金声独行,寻了关城内一处草棚,两人对坐。
草棚简陋,但其中摆放着火盆,上面搁着茶壶,里面的水已经煮开,正呼呼冒着热气。
金声此刻,心绪已经平静,十年太久,人,终究是会变的。
眼前的黄澍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了,这些年,不知道他在官场经历了什么,志气消散,意志沉沦,竟甘心为鞑虏走狗。
茶壶中的水沸腾,黄澍拨弄着火盆中炭火,金声注意到,他破旧的蓝色圆领袍中,穿着上等的绸缎丝衣。
黄澍打开茶壶,将自己那香囊解开,里面是当年他离开齐云山时,金声送给他上好的白岳黄芽。
十年已过,新茶陈旧,早已不复当初颜色。
黄澍捻出一撮茶叶,放入茶壶中煮了起来。
金声瞥了一眼,又看了看黄澍,对方脸色虽然白皙,但靠近看,依然看得见细细的皱纹。
十年不见俱老矣,一朝再会两不知。
黄澍在草棚中捡了两个陶碗,用茶水涮了涮,便倒满煮好的茶水,递给了金声。
“金兄,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说完,便自顾自地端着茶水品了起来。
金声也轻轻抿了一口,瞬间眉头皱了起来。
苦,入口便是十二分的苦涩。
这十年前的陈茶苦的让人有些难以接受,其中还夹杂着奇怪的味道,不知是发霉了还是沾染了什么。
见黄澍却喝的津津有味,金声一时感慨万千。
曾经两人对饮,交谈不止,今日再会,却相对无言。
“金兄,好苦啊。”黄澍一饮而尽,口中回味无穷。
金声一时间不知道他说的是茶还是什么,点点头,没有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