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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问问。”名为山本章六的壮汉双手抱胸,问:“如果我刚才不答应你,你准备怎么做?”
“你们‘熊谷组’如果收不上账,会怎么做呢?”
“你只有一个人。”他压低了声音。
环绕四周,刚从地上爬起来的花衬衫,两个从店内走出来的打手,还有外围的三四个工装男,能看见的就有八个人。这些极道的人数有些多,这么一大群人前来模型店讨债似乎有点大题小做,但惠祐也并不好奇这么多人出现是不是还有别的目的。
年轻的吸血鬼摸了摸怀里的枪柄。
对于这位山本先生的问题,他有答案,但不打算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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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祐走进
é
à
的店门,第一眼就在地上看到了碎裂一地的玻璃,混在玻璃中的是塑料展台被砸的四分五裂的断片,被压在断片下面,女战士的模型就像被分尸了似的,关节处都断裂了。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蹲在地上,细心地找全了所有零件,从一旁的货架上抽了个塑料袋,把这一地
(死亡国度)的模型好好装了起来。一部分模型发生了不可修复的刚性断裂,另一部分虽然摔了,有些掉漆,但整体还完好。
涂完这些模型,大概需要几十个小时的时间吧,查找网络研究技法,在灯光下一点一点上色……真的是心血凝聚。现在全都被他人像是对待垃圾似的作践了。
年轻的吸血鬼走进店里,店主河津就坐在店里最深处的桌游桌上,和那位看上去总是特别疲惫的女社会人一起安慰那个穿着黑色洛丽塔洋裙的少女。
“没事的,没事的,我已经报警了,警察先生会去教训他们的……”河津店长说。
“是的……”女社会人也在说类似的话,“现在和以前已经不一样了,他们只是得意一时,欺负我们这样的一般人,等警察来了……”
“河津店长。”惠祐轻轻唤了一声。
“你是……”
“黑道的话,他们已经走了。”惠祐把装着破掉的模型的袋子递给了她,“门口的模型,
(死亡国度)的那些,展柜被打坏了,我收拾了一下,有很多都还完好。”
“谢谢你……”
河津有些恍惚的接过袋子,低头朝里面看了看,似乎是灯光不够充沛,她把手伸进去,拿了一个模型出来。
是那个女战士。
惠祐看到她突然僵住了,女战士的模型就仿佛是从天空中闪过的压垮黑云的无声雷鸣,她的眼泪一下从眼角流了下来,她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那样看着模型,沉默的流着泪。
“那个是彩姐留下的……”女社会人的声音也沙哑了。
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像是一杯已经凉了的可可。
店外的田中和宅男先生一起打发走了迟到的警察,把那些工装男人从货车上重新搬下的货物帮忙运回店里,然后给店铺稍微打扫了下卫生,收拾碎玻璃和已经无法再上架的被弄烂了的商品。
夜已经很深了,再过了一会儿,这群熟客就也一个一个散去了。
穿着洋裙的女孩是第一个提出离开的,也是……现在发生了的这些事情对她来说想必也出乎预料,这些熟客所料想的情况和现实所发生的情况恐怕大相径庭。那位女社会人本想多留一会儿,但她很担心这个女孩,最后还是提出要送她回去,就跟着一起走了,开着车驶上夜路。
田中多留了一会儿,问河津店长找来了药箱,给宅男上了药,除此之外,他大多数时间都沉默着。
那位经典造型的宅男仍然有很多话,很多问题。
“为什么你要出钱买下欠条?”
“你是什么人?”
“河津小姐之后打算怎么办。”
“虽然我把警察打发走了,但我觉得还是应该……”
“对不起,没能帮上忙。”
包括惠祐也在内的几个人零散地应付宅男先生的话和问题,宅男先生也就这样时不时讲一句,然后陷入自言自语。应声的人心不在焉,问话的人其实也没有真的想得到回答,就连惠祐,在最初横插进这个事件的那股愠怒冷却后,也陷入了低沉的情绪。
“我今晚留在店里。”河津店长说。
“明天再来店里整理吧,在这里过夜的话休息不好,第二天也没精力……”田中试着劝诫。
“我今晚留在店里。”
“…………回去吧。”
他这句话是对一旁的宅男说的,田中在临走前和惠祐对视了一会儿,便拉着像是失了灵魂的田中离开了。
店里最后只留下了惠祐和河津……哦,还有一直如影子一般的白山。
“那么,我也就先离开了。一不小心把自己卷进这样的事情里了,果然还是因为太年轻,不够沉稳嘛,哈哈……”惠祐抬手打了个招呼,转身就要走。
但他的袖子被人拽住了。
年轻的吸血鬼扭头一看,是白山。这个十几个小时前还是被吸血鬼和黑道共同摆布的双重受害者身份的女孩,她所暗示的,是要惠祐去将另一个黑道受害者,再变成吸血鬼受害者。
这让惠祐不由感到了复杂,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批评她呢。最重要的是,他之所以也急着离开,正是因为他开始感到饥饿了……那种饥饿……
惠祐扭头看向河津,河津店长正张着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又犹豫着没有说。她是个丰满的女性,露出的小臂白嫩,光滑,满是肉感,她的两只手握在一起垂在腹前,虽有些颓然,却洋溢着生命力。
“闭上眼。”年轻的吸血鬼用支配的力量下令,他把她拉到了一个监控所看不到的地方,从背后抱住了她,对着脖子咬了下去。
她试过抵抗。
但当血族的尖牙埋入脖颈后,她就被蕴含着细微痛苦的欢愉俘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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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去海边。”
离开
é
à
的惠祐就像背后正被一只猛虎追着,语气和步伐都带着呼之欲出的急切,他脸色阴沉,紧咬牙齿,拳头攥着衣角。
白山吃力地跟着他,最开始女孩还是保持平常心,但没过多久,就因为体力而开始气喘吁吁。“慢一点,等等我……”她不得不开口。
惠祐突然止步回头,死死盯着她看。
白山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憷。
她捂着自己的嘴,看着吸血鬼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发生什么了,为什么要去……”
“我饿了。”惠祐说,“很饿。”
女孩很困惑。
“走吧,我现在不想说话。”
惠祐打算转身,但他在转身之前,他看到白山拉下了她的领子。女孩就这么歪着头,挺起白皙的颈对着饥饿的吸血鬼。
“不要这么做,不要这么做。”他开始感到艰难了,“不要诱惑我……我给你的血要比从你那里拿走的更多,这是因为我想让你活着,而不是变成一具尸体。”
年轻的吸血鬼不得不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但正如他已经有所预料的那样,白山音生的自我毁灭倾向仍然那么强烈,她依旧没有整理好衣服的意思,而是对吸血鬼说:
“只要不要吸太多就好了。”
“不要吸太多!?”惠祐不自控地加大音量,抬着因用力过猛而弯曲颤抖的手指指着模型店的方向,“你知道我有多辛苦,才能让自己只吸有限的量,就把那个女人松开?你知道我尝到血腥味之后是什么感……”说到这里,他闭嘴了。
不要对着身边的人宣泄情绪,他对自己说,然后换成了尽量温和的语气,再次对白山强调了一下,现在去港口。
这一次白山服从了,惠祐的脑子也清醒了一点,两人乘上了一辆计程车,裹着夜色朝着海边驶去。在车上,司机不知是天性健谈还是受不了沉默,说了好些话,大致是什么安全,新闻,歌手,郎才女貌这样的话题。车轮偶尔传来的颠簸感让惠祐勉强感到了些许安心,但他实在没有什么精神力分配给司机……他随便附和:“是啊。”或者“是这样。”他的本意是让对方知道自己对这些话题不感兴趣,可司机却像是遇到了知己似的,说得更起劲了。
旅途中起码有四分之一的时间他都因过度饥饿而烦躁,想要用粗暴手段堵上司机的嘴,不过,他在实际这么做之前察觉到了这些黑暗的冲动都是源于心兽的骚动,便用自制力克服了。
而糟糕的地方也同样是这一点……他能保持克制的唯一原因就是要和心兽对着干。
他在过去并非是一个肆意妄为的人,也常常因为各种理由选择自我克制。可是,他如今面对的冲动却要比他过去在工作生活中遇到糟心时刻时产生的冲动要三倍五倍强烈,在过去,将他从边缘线拉回来的是“不想留下污点”、“所有人都是这么忍耐过来的”、“为今后想想”、“不要和烂人一般见识”、“不想成为烂人”如此的一些纯粹的,为了维系社会性和生活物料的基于现实因素的考虑。而现在,他能够忍耐,却是基于信仰式的,仿若僧侣一般的理由:不要屈从于心中的恶。
也或许……
也或许不完全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我能忍耐,是因为我爱的人要求我忍耐,爱尔茜……
计程车抵达了目的地。
“有那么难以忍受吗,饥饿?”
计程车驶远后,白山问了这样的问题。
惠祐总觉得白山的话变多了,但他现在很是烦躁,便将这个疑问当作了心兽活跃的副产物,“这是诅咒。”他说,“如果没有这些问题的话,那变成血族岂不是和变成超级英雄一样了。骇人的力量和速度,钢铁一样的体质,支配他人,隐身,超凡魅力,操纵动物,操纵影子,还有魔法,疯狂……”他领着白山往海边前进,单方面地抱怨着。
“你不是吸过血了吗,为什么反而……变锝更饿了。”
“你给一个一个月没碰过酒精的酒鬼尝了第一口,他还能控制得住不去喝第二口吗?好吧……我之前救你的时候给你反哺了太多血,在戏耍那些极道的时候我又耗费了一些。人类失血百分之二十到三十就会有危险,我不能一次吃那么多。我这两天其实也就只吃到了……两次半。这样不够,完全不够。”
“这个时间,海边还会有人吗?”
“可能有来进行非法交易的犯罪分子也说不定……”惠祐试着开了个玩笑,不过白山没有笑,“其实我是来吃鱼的,我家里以前是渔民,我抓鱼的技术要比当律师助理的水平好得多。现在变成这样,连呼吸都不用了,回头没钱了就来干非法捕捞吧。”
惠祐开始解衣服的扣子,当他把外衣整个脱下来之后,白山仍然面朝着他站着。
“那个……我要继续脱了。”
女孩点了点头。
吸血鬼看着女孩,女孩就也那么看着吸血鬼。
惠祐想了想,转过身,脱好衣服就直接下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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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离日出还有多久?
常人的一天往往有
个小时的活动时间,有些压缩睡眠的人清醒的时间还会更久。尽管吸血鬼并不是完全无法在太阳升起后活动,但只有黑夜是真正属于他们的,根据地区和季节不同,属于吸血鬼的黑夜通常只能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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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小时……
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点,对已经成为吸血鬼的惠祐来说,便接近一天的尾声了。
——确实是诅咒,这岂能不是诅咒。
惠祐在水下一口咬穿了一条大鱼的侧腹,先前偶然间抛出的那个话题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关于吸血鬼的诅咒的话题。他想,因疲惫而休息是一回事,被太阳的起落追赶是另一回事。或许对一般人来说,太阳升起只是一天开始的标志,但是惠祐觉得,铺洒大地后又遁入阴影的阳光就像是笼子的前后两面墙壁,将吸血鬼牢牢囚禁在中间这段可悲的空隙里。
可悲的,狭窄的,致命的空隙。仿佛是专门留给吸血鬼的惩罚体验,让他们时刻感受自己究竟被剥夺了多大的恩典。
可是……
诅咒……真的是诅咒吗?
惠祐捉住了下一条鱼,感受着鱼血流经唇齿,他想要继续思考,寻找一个结论,可无论他怎么考虑,都仍感到吸血鬼这一事物的存在本身便过于荒谬。无论再怎么用诅咒去解释,他们得到的东西也比失去的东西多了太多。和他们得到的东西相比,失去的那些又算什么呢?
即使是拿“吸血鬼的人性会被心兽渐渐磨损”这个论点去考虑,那又怎么样。
去看看站立在城市中心聚光灯下的人们吧,杀亲弑友,人会为了拥有支配他人的权利争抢到什么程度……而支配他人的力量对部分吸血鬼而言完全是本能。
人性……
还有永生。
永生,是的,惠祐突然想起这一点,永生这个词语离他过于遥远,让他总是忽视它。但永生确实是不可跨越的事实,如果是永生的话……
不知过去了多久。当惠祐终于感到满足了一定程度的需求,不至于再随随便便被几滴血弄得动摇后,他开始觉得自己应该上浮了。
冰冷的海水拂过肌肤,手臂一张一合,一张一合……他将脑袋探出了海面。四处的景色就和他潜入水体前一般无二,凄凉而黑暗,只有呼啸的风和波澜的水在做斗争,仿佛是两个永远也不会停止争斗的巨人,这幅景色也是惠祐最终变得讨厌大海的原因。他一边想着白山会不会去帮他找一条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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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循着灯光朝港口的方向游去,很快他来到了岸边,找到了设置在高耸的港口平台的边缘的从岸上一直向水下延伸的梯子。
惠祐赤裸着,一边摇晃着头发,想要将海水,星空,波浪与风声的混合物从脑子里甩出去,一边抓着梯子攀上了港口。等到双脚终于踏上地面后,他开始寻找白山,以及自己的下水点。
但是,他却看到了奇怪的东西。
嗯……
那是什么玩意?
惠祐眯起眼睛,仔细去望,好像确实是有什么东西。他已经找到了他下水时的落水点,远处地上的那一团是自己的衣服,是的,西装外套,长裤和衬衫马甲,那是自己因为不想被海水污损所以提前脱掉的衣服。自己衣服的附近还有一团东西,黑色的,在动,应该是个躺在地上的人。
不会是白山吧?
好像不太像。
惠祐观察四周,没能发现任何明显的危险,于是他又眯起眼睛,移动的同时努力看了半天,这次他终于辨认出那是个重伤的人躺倒在地上,那个人周围那些古怪的黑点其实全是被灯光照射出的弹孔的影子。
于是他加快速度,继续靠近。当惠祐终于看清那边的情况时,地面上躺着的那个人也注意到了惠祐。她是个女性,有着一张纤细的脸,发型和妆容是互联网上很流行但是惠祐自己完全不喜欢的类型。她看到惠祐后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惊恐,喊出了颤抖的尖叫:“是
(水瓶座冈格罗)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