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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阿姨哀叹一声,继续说,
一场大水灾,早稻颗粒无收,家禽牲畜随水失踪,村里百分之四的房屋倒塌……
分开单干后,拼命耕种,刚拼出点起色的生活,一场灾,又倒回了几年前的温饱不保。
我家和桃子家共一堵墙,瓦顶也是连在一起的。洪水把两家的泥砖墙都推倒塌了,瓦顶也不知被洪水飘浮到哪去了。村里好多家人的瓦顶也不见了。到处找,没找到。可能推到北江河去了。找不回来了。
屋塌了,无家可归的,都去抱几捆干稻草,在祠堂里铺铺,暂时扎营。大人愁死了,孩子们可乐了,集体野营一样的生活,多热闹好玩呀。
那阵子,有飞机常在水镇各村顶轰轰旋转,投下不少救灾物资。听说物资是台湾民间捐助的。大部分是衣服和干粮。有一些帐篷。这种散捐,没法组织,没法分配,落到谁脚边谁捡。
谢村四围是荔枝树黄皮树,很多救灾物资落在树丫上。村人便争树,各家跑着抢着用树枝在泥地上划线、圈围上十几棵树,说是他家先占下的,外人勿过界。然后躲到附近屋墙根,以防被掉下来的物资砸伤。等飞机在村上空轰轰响过、飞走后。村人才以冲锋上阵的速度冲到所占地盘,寻找天上掉下的物资。
我家和桃子家都争不过别人家,捡了偏僻处的十几棵矮树守着。我家守到一捆衣服,三包苏打饼干,七八包牛肉干。桃子家也守到几包牛肉干,几包苏打饼干,一捆衣服。她家还守到一顶帐篷。
打开,我们守到的衣服都是些女式的半新的棉袄、衬衫、裙子。
桃子家守到有大件的端庄的男装女装,也是半新的,但料子是上等料,洗得很干净,还有一股香味,是我们当时没见过的好布料、没闻过的清香。该是哪户个头高大、家境优良的台湾人家捐助的。
容婶把男装分给家里男人穿了。女装太大,容婶和桃子穿上身,上不见头下不见脚。后来容婶和桃子把它们重新裁剪,把四件大衣改成八件合容婶和桃子尺寸的衣裤。
我们两家都第一次吃台湾过来的牛肉干。用牙齿撕着有点硬,我阿姆和容婶的一颗门牙都被龇掉了。但嚼着香香甜甜,还蛮好吃。剩下几包舍不得当零嘴三两口吃完。老哑巴去挖了一些毛笋,分了些给我们家。两家人把牛肉干和毛笋炖在一起。炖好了,每人一碗稀粥,半碗毛笋炖牛肉干,就地坐着吃。
桃子这个人,从小就很“仙”,饿死也不会什么都往嘴里塞。她很挑剔的。
桃子看着我家三口和她家五个横垂的黑脑顶,狗啃骨一样打斜颈,撕咬毛笋炖牛肉干,咬开了,伸长脖子瞪着眼吞咽。桃子看见未嚼烂的毛笋牛肉的菱角划着我们的颈皮艰难地一点一点往下滚。她大概看出牛肉干炖毛笋很难吃,眉心一拧,放下碗说:你们吃,我去挑两捆干稻草回来今晚垫地睡。
容婶叫她不用去挑干稻草了,家了捡了间“屋”。指的是那顶帐篷。
村里有好几户人家都捡获了帐篷,把没捡获的给羡慕死了。
阿泥、桃子和我,念着帐篷使用说明书,把她家捡获的帐篷搭了起来。真的是一间有棱有角的蓝色尼龙小屋。围观的村人都称赞人类智慧大。这枕头大小的一包东西,竟能支起一间像模像样的小屋。
新鲜,加上清理水灾后烂屋里的淤泥和残砖碎瓦,干了一整天重活,累,都想早点躺下休息。桃子一家人往帐篷里挤,我想问能不能让我也钻进去过过瘾。
可台湾善人捐赠的帐篷是背包客野营帐篷。他们一家六口挤进去,跟尼龙袋塞满大柚子一样紧绷。尼龙帐篷在
个脑袋、
个屁股、
条脊背、
个肩甲一拱一凸一鼓后,整个翻滚一圈,底朝天。只听篷内一阵闷声搏斗。等帐篷静下,里面的人晕过、坐稳后。回弹力顶好的铝合金骨架被压断了一条,崭新的帐篷塌了下一个角。
“阿金阿银阿泥出去睡檐街。”容婶说,“那还有两捆干稻苗,铺铺,睡外面手脚能伸展。”
“真的跟个猪笼样,会打滚,好看不中用,还是泥砖屋结实。”容婶自言自语。
老哑巴也钻了出来。我们两家关系好,他比了比手势,让我和我阿姆也钻进帐篷去,意思是女的睡帐篷,他们男的睡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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