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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孟生门是植根在江湖的一株参天老树,铁甲宝船孟生舸是它的中枢大脑,游弋于四方的归葬人是它的满树繁花,那遍布后宋每一州每一城的义庄,便是其漫天枝干。
今日之前,昙笙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踏足义庄这种让人闻之色变的地方。
在昙笙真正见到义庄庄门之前,于她的见闻里,义庄的样子应该是一间低矮茅舍,墙壁房檐挂满白布,坐落在人迹罕至之地,闲人畏近,阴森可怖。
当林蓑带她穿过瓦肆,停步在一座古色古香,云墙墨瓦,松柏叠翠的大院前时,不禁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两人穿过一座上书“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的敕建牌坊,来到刻有“范义庄”三个大字的石碑前时,昙笙终于忍不住问道:“林大哥。义庄不是停尸之用的场所么,我往常听人传言,都说是些阴森简陋的茅屋破庙,此地怎地建得如此气派?”
“你说得对,也不对。出于避讳,大部分地方的义庄与你所闻出入不大,多设于荒僻之地。唯独吴州的义庄,与众不同。”
“这吴州义庄,难道是天下义庄总舵?”
“倒没有这一说法。不过吴州义庄,确是天下第一家义庄,由往朝范仲淹范文正公所建。初时是由范氏宗族共同规管,赡养同宗贫寒子弟,兼处理宗室事务的私庄。历数百年桑田,后人有怀范公心系天下苍生,将之扩为了周济一方民众身前身后事的庄园,由此便成为了现朝的义庄。”
昙笙恍然:“怪不得牌坊上有文正公的《岳阳楼记》名句,当真是‘先天下之忧而忧’。”说罢对着石碑双手合十,一缅范公。
“在我看来,不过宽敞一些而已,内里各式各样生离死别、人间丑态,跟别处也没什么不同。”
“林大哥说话好没风趣。”
“话别说得太早,往后你随我见得多了,怕不是也如我一般毫无波澜。”
“放心,一定不会!”昙笙努嘴,十分正色道,一双玉掌捏为粉拳。
林蓑不作反驳,只掏出两张白巾,一张递予昙笙,另一张自系于耳后,遮挡住口鼻:“带上这个。”
“这是何用?”
“殓房内气味杂陈,尸首形状也可能不成人样,还是戴上此物为好,免得未验尸首,已自吐个七荤八素。”
昙笙脑中遐想,已隐有吐意,慌忙依言戴上。
义庄堂内,同有几个面戴白巾之人正在忙碌。林蓑拦住一人问道:“打扰同门,请问殓房怎么走?”
那人目无表情,上下打量林蓑一番后,绕过便走。
“欸,这人好无礼。”昙笙奇道:“别人与他说话,怎不搭理呢?!”
林蓑也无时间计较,见另一人身背竹篓,手中执卷,边行边读,转向此人问道:“这位同门,请问殓房在庄上何处?”
执卷之人抬头认真辨了辨林蓑面目,立马拉下面巾,施起礼来:“这莫不是我孟组的林蓑林大哥?在下孟组朱丹溪,与林大哥往日在孟生舸上有过四面之缘。”
林蓑心忖:这人好记性。心中回忆,孟组内确是有一位同门,长于青囊之技,医术精湛,常随孟老手下做事,正是这朱丹溪。于是手上亦回礼道:“朱兄弟许久未见。怎地不在孟生舸上,却来此地?”
“方奉孟老之命不久,来此庄协调吴州门内事务。”
派一名医官来吴州协调事务?虽说林蓑知道全国各地义庄多有安插孟组人员以便协助归葬事务,却纳闷孟老派一介文弱医官来此有什么玄机。
见林蓑面露疑色,朱丹溪压低声音,手指林蓑方才问路碰壁之处,补充道:“林大哥可能行走在外,少来义庄,有所不知,近月来,各地义庄均不断有离组成员安插入内,似要与我组分庭抗礼。”
“离组一向只关心收人钱财,替人灭口的生意,何时对这义庄之事,也如此上心了?”
“这也正是孟老疑惑之处。毕竟再怎么说,孟、离两组也同属孟生门,在搞清楚对方葫芦底所卖何药之前,孟老在孟生舸上也不好发难。”
朱丹溪的话更进一步佐证了林蓑半月来的狐疑。又是离组的人,这帮历来视功利重于一切的冷血杀手,背后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见刚才那位对林蓑不理不睬的离组成员又往这边走来,朱丹溪向林蓑打了个眼色,示意往义庄内廊走去。
林蓑会意,与昙笙跟上,无论如何,在此时遇上同组,应是好事。
“方才听林大哥说要到殓房去,且随我来。不介意的话我多问一句,林大哥这是有要紧之事?”朱丹溪小心问道。
林蓑也不隐瞒:“今日有一傀儡伎人,被毒毙于瓦肆上‘香水行’浴堂。不巧我沈师姐曾与死者有过照面,现正被衙门扣作杀人犯。故来此查找线索。”
“可是沈莞宁沈师姐?”朱丹溪道:“不久前确有一遗体送至庄来,我见另有仵作随行,并未细看。”
“我欲验明那尸身死因,不知朱兄弟可否相助。若得朱兄弟帮眼,必可节省不少时间。”
朱丹溪略微沉吟道:“沈师姐我亦曾有缘见过,加之林大哥渊源,定尽力相助。怕就怕在,世间毒药千万,有些不一定能凭体表症状看出。若要了解详尽,最好作个解剖看其胃部。”
“解剖怕是不便。我来义庄前与衙门余捕头问过,这死者家属尽亡,无人可签解剖同意书,按律例,此类尸首难予解剖。”
“这便有些棘手了。殓房便在前面,不如先粗略看过死者,再行定夺。”
三人转过一弯,行到一所房门紧闭的殓房前。
朱丹溪伸手推开房门,正欲迈步跨过门槛,忽听得利刃破风之声,一道剑锋阴狠刺来。
眼看将要躲避不及,身后半步的林蓑察觉不妙,来不及出鞘归渔剑,急挥剑鞘前冲,堪堪击偏了来剑方向,差半寸,便要刺入朱丹溪身体。
林蓑一把推开朱丹溪,抢进门来,归渔剑芒迸发,笼住偷袭之人。只见那人皂衣蒙面,身材短小,剑招却不失凌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