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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笙从未见过林蓑这般焦急，起身走到林蓑身边道：“林大哥，现下不宜与公人冲突，此事个中必有蹊跷，不若我们在坊间探查一番，也好帮助沈姐姐。”
林蓑怒气稍平，定下神来，向余春泽拱手道：“余捕头，可否细问几句？”
余春泽回曰：“林兄但问无妨，定知无不言。”
“这死者是如何身故，可有仵作验过。”
“说起这死者，却是有几分奇怪，据那浴堂掌柜所说，张金线入门时尚无甚异常，待其进入澡池片刻，便听见“扑腾”作响，似是水中挣扎之音，抢进去一看，只见那张金线四肢被反缚于一长凳上，双目圆睁，已无气息。”
“可有外伤？”
余春泽摇头：“暂未发现，观死者嘴角流涎，似是毒发而死。”
“可否请余兄弟带往案发浴堂一观？”
“举手之劳。若查得沈娘子清白，自是好事。”余春泽说完，便吩咐一众公差先领沈莞宁回衙，自领林蓑出门往“香水行”而去。
一路上，林蓑向余春泽探听死者生平，得知那张金线原在杭州一官宦人家为仆，后因办事不力，被扫地出门。辗转来到吴州，跟着一家傀儡杂技铺子学了两年手艺，娶了那铺主女儿为妻，继了东家衣钵，在行当内倒是慢慢有了些许名气。平日说话口中没个遮拦，吊儿郎当，倒也不至于是鸡鸣狗盗之辈。早些日子，家里婆娘故了，也不见脸上几分哀伤，除去表演傀儡，终日只在瓦肆内寻乐。
到了香水行，门外有两个工人正在把守。门槛处有一长目妇人远远便迎来：“哎哟余捕头，吓死我也，吓死我也。真个是晦气。”
余春泽指那妇人对林蓑道：“此人便是浴堂掌柜。”
妇人犹自慌张道：“余捕头，那两位公人大哥何时能撤去？我寻思出了这等晦气事，今日这生意也是开张不得了，需抓紧寻个法师作法才是。”
余春泽曰：“莫急，我身边这位弟兄有话问你。”
林蓑会意，单刀直入问道：“掌柜的，那死者在堂内可吃过吃食？”
妇人惊得额上冒汗：“回这位大哥，确是没有，方才我与两位公差也是此般说的，这人命之事，我可不敢扯谎。”
“可否请掌柜将那张金线进门之后详实，再一一道来，再斟酌一下有无细节疏漏。”
妇人抱臂回忆道：“一个余时辰前，店里没甚客人，我正在案上瞌睡。那张金线大步摇摆进来，说要洗浴，我便与他张罗去了。这人也是忒怪，一大老爷们儿，堂内大池、中池不爱洗，偏爱洗那独间娃娃池，不像个男人。他进去后，我便在店门口与人闲聊，也没多时，隐约听得池那边有阵响动，我于是大声唤他两声，俱不应答，无法，我便进去看了，谁想到，竟是这般死法，真是吓死奴家了。”说到最后，还不住用手拍拭心口。
林蓑再问：“这张金线是店内常客吗？”
女掌柜脸上尽是厌恶之色：“常个矬鸟。这汉子不爱洗澡，常常身上味恶时，才进得来洗一次，这瓦肆里都唤他‘张臭’，邻里街坊都知道。说起来，今天倒是奇怪得紧。”
“甚么奇怪？”林蓑与余泽春几乎异口同声。
“这张臭平日一月不来两次，今日光一日便来够了，今晨天色刚亮，便急急进来，也是说要洗那娃娃池。洗完时，却像遇到甚么大喜事，说要去…要去…哦，对，说要去斗茶什么的，具体去何处，我倒是没问。”
昙笙听闻，附耳在林蓑耳旁小声嘀咕道：“林大哥，这张金线有些古怪，从来斗茶，皆是先饮茶，再沐浴焚香，少有先沐浴，再斗茶之理，且一日之内两次洗浴，听来不似他往常作风。”
林蓑会意，转头谓余春泽道：“余捕头，请允入浴堂内一探。”
余春泽犹豫片刻，心想，以林蓑这类孟生门侠客行事手段，想到之处，岂是要拦便能拦得住，与其让他半夜潜入，还不如现下便还个人情。开口道：“衙门规矩，本是不应让外人进入命案场地，承林大哥往日恩情，这事我担了罢。”
说完，自去与两个守卫公人耳语几句，那两人便走开了。
一行四人入得浴堂案发处，只见一条长凳侧翻在地，地上散落一圈绳索，池中之水仍是原样，鼻中除店内所点劣质檀香味外，隐约还有一股药材气味。
林蓑蹲身拾起地上绳索，问：“掌柜的，你初见那张金线尸首时，是如何捆缚法？”
女掌柜不知林蓑何许人也，不敢怠慢，模仿之前所见，扶起长凳，仰躺其上：“便是如我现下这般，腰身缚于凳上，手脚缚于凳脚。”
此时观那妇人仪态，好似案板上一尾直挺挺待宰之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