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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沉月落,青色的天际尚未拉开白昼的帷幕。荒野上有一个黑点在飞速地移动,一群呱噪的夜鸦像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在黑点上空盘桓不去。
黑衣人狂奔了一段,寒凉的空气吸入肺腑,与体内燥热的气息不断碰撞交融,引得胸口窒闷难忍,禁不住大声咳嗽起来。
黑衣人看着手心咳出的鲜血,咬牙恨恨道:“可恶的黄泉摆渡人。”他抬头看了眼远方,远山如墨,好似在静静地等候着他。
这里是天山的一条支脉,在其中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藏着一个隐秘的山洞。洞口狭窄,堪堪能挤过一个成年男子。
黑衣人耗尽最后的一点体力,手脚并用,爬进了山洞。一进入洞中,四肢贴地,再也爬不起来,也不管洞中有没有毒蛇猛兽,只想闭上双眼,睡他个十天八夜。
模模糊糊中,听到一个声音道:“我一看到你留下的暗号就赶过来了,怎么,你受伤了?”黑衣人抬起灌铅似的眼皮,朦胧里,见中心处站有一人,轻裘缓带,双手负于背后,正是姜弈。
姜弈走到洞口,警醒地向洞外张了几眼,跟着双手运劲推动旁边的一块巨石。轰隆声中,洞口缓缓闭合,严丝合缝,不进半点光亮,连声音也全部被阻隔在了洞外。很显然,这道石门有经过精心设计。
姜弈从怀中取出火折子,将早已准备好的油烛一一点着后,才过来检视黑衣人,把了一回脉息,说道:“伤得不轻,是谁下的手?”黑衣人勉力坐起,道:“黄泉摆渡人。”
姜弈微微一怔,道:“黄泉摆渡人?他来西域了?唔,这一代的黄泉摆渡人,我还未曾有幸见过。好端端的你去惹他作甚?”黑衣人铁青着面孔道:“还不是为了你们,才……”一口气没上来,又咳了起来。
姜弈喂他吃了两颗丹药,跟着盘腿坐下,替他运功疗伤。过了大概大半个时辰后,黑衣人周身气血逐渐流畅,姜弈才收功起身。
黑衣人一睁开眼来,姜弈就问道:“姓叶的小子何时来了西域?”黑衣人带着疑色的目光看了姜弈一眼,道:“姜先生不用跟我装糊涂。”姜弈道:“无所不知百晓生,我跟谁装糊涂,也不会跟百晓生装糊涂。”
黑衣人听到“百晓生”三字,身子骤然一颤,紧张地望了眼洞口,不放心,又上前检视了一遍。
姜弈道:“放心,我早关严实了,就算是顺风耳,也绝听不到你我在这里所说的一字一句。”
黑衣人仍有些不安,道:“小心驶得万年船。”确认无误后,才摘下面罩。映着微微跳动的烛火,但见他四十左右的年纪,白净面皮,比之打打杀杀的江湖中人,更像是个赋闲回乡的绅士。他的真实身份是一名百晓生,代号庚酉子。
姜弈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庚酉子见他不似装傻,道:“先生当真不知?”姜弈道:“知道什么?”庚酉子道:“那日在天山之上,先生没见到姓叶的家伙?”姜弈心里咯噔一下,冲口而出道:“你说那个差点一剑挑了玉面书生的家伙是新一代黄泉摆渡人?”
庚酉子摇头道:“具体情况我不清楚,那日他独自行动,脚程太快,我怕暴露行踪,没敢靠得太近,结果跟脱了。待再见到他人时,已是在山脚下了。”
姜弈若有所思地“嗯”了声,托腮沉吟了半晌,忽然想起一个细节,道:“可我见他身上并没有携带黄泉剑啊?”庚酉子道:“据最新消息,黄泉剑早在几个月前,让龙公洞的信一天师给捡去了。”当下将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
姜弈眯起双眼,捻着半茬髭须道:“怪不得身手那么利落,原来他便是第六代黄泉摆渡人啊。”庚酉子不禁恼火道:“你们连他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当初又何以要将陆家一案栽赃嫁祸于他?”
姜弈冷冷一笑,道:“难道非得熟人才可栽赃嫁祸?想要登顶武林之巅,我需要一个混乱动荡的局势。俗言道:时势造英雄。可当今时势不与我为便,那么我只好自己动手造时势喽。姓叶的独来独往,武功精绝,是用来搅动江湖再好不过的利用对象。”
庚酉子道:“话虽如此,可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大了,姜先生与陆先生可是总角之交……”姜弈把手一挥,怒道:“别跟我提那个表里不一的伪君子,如果不是他要公开当年武夷山下之事,我们又何必杀他灭口。他的死,完全是他咎由自取。”庚酉子道:“那姜雪呢,她也是咎由自取吗?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啊。”
姜弈听到“姜雪”两个字,脸色登时黯淡了下去,眼神逐渐迷离,仿佛又回到了一年之前的那个雨夜:
“小雪,你干什么?”
“开弓没有回头箭,爹爹,这个道理是你教女儿的,难道你忘了吗?女儿今日若是不死,反要让人怀疑起爹爹。”
“这你不用担心,爹早准备了一具尸体,到时大火一烧,没有人能看得出的。”
“成大事者,绝不能拘泥于小节。纵然没人查得出,只要女儿一天不死,爹爹心中就会存着一分顾虑。如果女儿的死,能让爹爹称霸天下,女儿心甘情愿。”
“小雪!”
姜弈晃了晃脑袋,收起情绪,回到眼前,道:“姓叶的突然造访西域,想必是为了打探‘夕阳红’的消息。”庚酉子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去年我在楼兰国办事,回程途中,恰好撞到他们师徒四个。当时我就多留了个心眼,一路尾随他们到了天山南麓一个叫赫尔比的村落。”说到这里,抬起头来,望着姜弈道:“姜先生行事向来谨慎细致,没想到百密也有一疏。”
姜弈道:“哦?我在哪一块疏漏了?”庚酉子道:“姜先生漏了一个目击证人。”
姜弈闻言,霎时间变色,但又随即恢复了镇定,倘若叶馗查出了幕后真凶,在天山时,早该向自己发难了,想到这里,微笑着说道:“多亏庚兄洞烛机先。”见庚酉子不置可否,不由得面露急色道:“怎么,让姓叶的小子抢先了一步?”庚酉子摇头道:“姜先生放心,目击证人已被灭口。”
姜弈如释重负,道:“你做的很好。嗯?怎么看你样子,好像事情没那么简单。”庚酉子一脸凝重道:“我在跟踪姓叶的时候,差些让一个神秘人给坏了事。”
姜弈道:“噢?有这回事,他使的是哪一路的工夫?”庚酉子道:“我郁闷的就是这一点,他使的功夫很杂,两次交手,他总共用了六门武功。”姜弈道:“显然此人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庚酉子沉吟了片刻后,忽然想起一个细节,争奈《百晓天书》没有携带在身,遂问姜弈道:“陆朝全有几个兄弟?”姜弈愣了一下,没料到会有此一问,回道:“陆朝全是幼子,只有一个年长十几岁的哥哥,已经去世好多年了,无缘无故问这个干嘛?”
庚酉子道:“我突然想起那个神秘人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淡淡的药材味。”姜弈道:“天底下的药材商多了去了,单凭这一点,尚且不好定论。”庚酉子道:“他还使了陆家的钻心拳。”姜弈闻言,脸上终于露出了疑色,道:“这就有点蹊跷了,钻心拳可没多少人会使。嗯,你回去后,记得把陆家的亲戚全部查上一遍。”
庚酉子答应了。
姜弈忽然眉头一皱,道:“不对啊,‘夕阳红’在天山南麓,离这少说有大半个月的路程,难道姓叶的一路追杀你至此?”庚酉子毕竟身受重伤,稍不小心,猛地一阵咳嗽,胸口烦恶难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吃力地摇了摇头。
姜弈又给他输了点真气,跟着问道:“那是何故?”庚酉子缓了两口气后,吐出来三个字:“乾坤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