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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直隶总督衙门。
月
日,正好是辕期,每月逢三逢八,风雨不改。
往日到了这个时候,衙门口候着禀见的人早就站出去老远。大小轿子,甚至骡车驴车停得密不透风,周围叽叽喳喳,全是讨论升迁调补的虚闻,有些候缺长久的小官儿,挨挨擦擦的凑在一块儿,焦眉烂眼的发出一声声或长或短的叹息,天朝做官拼爹拼背景,由来已久也。
可今日,整个辕门外空空荡荡,严整武装的戈什哈将衙门口遮蔽的严严实实,衙内大堂翎顶辉煌,朝珠补服的大小北洋官儿聚聚一堂,按班次坐得端端正正,李鸿章单手掌着一盏碧玉精花盅,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早已无味的茶汤。
“中堂,那宋祝三今日又连发急电,言刻下贼势锐利,前路已无兵拦阻,除紧守长墙土炮台,别无良策,然外无援应,纵竭力守御,亦难日久持撑,万望援军,如久旱之甘露。”盛宣怀是北洋钱夹子,掌管轮船招商局、天津电报局,宋庆不敢向李鸿章发脾气,只好不断催促他,每日电报不断。
李鸿章“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并没有答话,转而看向左首一位儒雅圆胖的男子:“萍石,可有良谋?”
这被唤作萍石的男子,便是北洋第一智囊杨士骧。他淡然一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恩相,学生斗胆相问,旅顺与鸭绿江孰轻孰重?”
平壤丢失的消息已被传回,叶志超带着大军溃奔千里,上下胆寒。原本李鸿章准备采纳女婿张佩纶之前的建议,提调宋庆赶赴九连城督战,那知辽东突生变乱,曾在大东沟助战的五色旗突然入寇,让北洋高层束手无策,连日来商讨皆无效果,土城子的丢失,更让旅顺危殆。
此刻杨士镶莫名其妙的提问,让在座众人不知就里,然李鸿章宦海沉浮,却是明白的。朝鲜之事,不过丢一藩国,败于外敌;而辽东震荡却是涉及国朝正朔正统,若不及早扑灭,必会动摇国本,无论皇帝还是老佛爷,恐怕更看重辽东才是。不过目前两路用兵,必捉襟见肘。若贪大求全,只怕两路都讨不得好。败于外敌还有借口,若让所谓“前宋赵家”立足争鼎,只怕顷刻之间,大难临头。北洋系于一体,休戚与共,满朝清贵早已虎视眈眈,稍有差池,便是群起而攻,杨士镶不过是在点醒李鸿章而已。
“旅顺陆海两断,如何得保?”李鸿章以问作答。倒是让反应过来的众人长嘘一口气,中堂毕竟还是眷念北洋,不忍离析。
张佩纶待罪草民,忝陪末座,此刻忍将不住:“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东洋气焰汹汹,野心沉沉,大敌当前,还望大人慎思!”
“糊涂至极!”李鸿章声言厉色,对女婿恨铁不成钢:“东洋小国贪的是朝鲜!是银钱!给他便是,不过疥痒之疾;辽东之事,牵扯兴废!稍有不慎,便成心腹大患,长毛之祸不远,国朝经不起折腾!北洋抗不起雷霆震怒!”
张佩纶仍不死心,劝道:“被那常熟知晓,必行招安,若成,朝廷无惧北洋矣。我无官身,不如往大连一趟,若能劝和,国朝添一臂助,北洋得一雄师,岂不两全其美?”
李鸿章一呆,想起丁汝昌口中那支强大的水师,又想起那帝师无处不在的压制捣乱,处心积虑的为皇帝谋求武力,心中一时恍然,眼角余光瞥向杨士镶,见其点头称善,遂道:“你既有心,可让杏荪安排。”
“必不负厚望!”张佩纶大喜。
李鸿章不过本着尽人事而已,可没奢望张佩纶成功,摆摆手后道:“汉纳根来电,水师凋零,只定、镇可恃,敌据金、湾,其铁舰快船已在旅口游弋。我船出海,必有大战,以寡敌众,定、镇难保。定、镇若失,后难复振,望勿轻掷,应与炮台依护为妥。此仗水师不可为矣。”
“旅口封闭,海路运船断不可往;旅顺山径险阻,现有毅军、庆字军、怀字营共十五营分守前后,可以暂支,冒险添兵往助,似无大益;不如援军由津口上船,沿海岸至营口,由盛京将军领之,自北向南,一路往攻,以期制胜。”杨士镶状若潇洒,挥扇遥指挂于墙上的地图,宛如武侯复生。
李鸿章斟酌片刻,揽须笑道:“萍石韬略经纬,便照如此办。不过,义州空虚可虑,九连城为其紧要后路,又为沈阳边防门户,必得重兵划江防守,力保东省根本。铭军力弱,义州屏蔽奉边,仅隔一江,又为前敌各军转运之所;倭人惯用抄截后路,分进合围之术,势亦可危。若以大队回顾义州,背水扼扎,能否足遏寇氛?倘量度贼势过众,不能操退敌之胜算,与其困守孤城,不如全军渡回江西,于九连城一带合力严防。先立于不败之地,待各路征调之军到齐,再图进剿。”
杨士骧愕然,随即明白中堂苦心,看来是打算一路攻,一路防,不给政敌一丝缝隙,沉吟思量道:“姜桂题、程允和、徐邦道各营分赴营口,不可抽调;不若谕请黑龙江将军及奉省张锡銮、耿凤鸣各营驰赴九连城,并铭军及叶志超、聂世成等部,合力御守。另提章高元八营自烟台上船,相机添补。”
“依克唐阿勇则勇矣,谋虑有缺,请派广东提督唐仁廉前往督率,力求稳健。”李鸿章想了想,根据杨诸葛的建议,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