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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中间住的都是些老弱病残,别说碰不到人,就是碰到人,恐怕也难有人帮上忙。所以他们只顾摸着走,几乎和对面两个急匆匆的人碰了头。柳卿觉得眼熟,忍不住问道:“柳成吗?”
“怎么会这样?”柳成吃惊的问道。柳功赶忙接下舅舅,给上气不接下气的柳卿替下来。柳卿简单叙述了舅舅被困在草房地道里的概况,柳成吃惊的张了几次嘴,都没敢问出口心里憋着的那句话:“这么大的风雨,钻到那里面做什么?”最复杂的感情在这四个男人中用最简单的方法——直觉传递着——遗憾、后悔、埋怨、感激、痛心、侥幸什么都有。
沉默,死一样的沉默,除了脚踩到泥里的吧唧声,就只有偶尔的几声狗叫了。几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男人把到嘴的话又咽了回去,某些时候,大家清楚,有些话是问不得的。
第二天,大雨过后依然是骄阳如火,刚过八点钟,地面就开始发出蒸笼似的,潮湿热气,闷闷的,没有一丝风,那情景,比《骆驼祥子》里描写的好不了多少。
六月初二,正好星期天,柳卿和小艳不用上学,早早的就到街头的老槐树下去接姐姐,过小年了,六月该回娘家了。“大姐回来啦!”柳卿飞奔出来:“怎么来这么晚呀!彬彬,快叫舅舅!”
柳卿拉着彬彬的小手一蹦一跳的往家里走,柳艳则坐到了王志伟的自行车前梁上,不住的敲响铃铛“叮铃铃——叮铃铃”清脆悦耳,十分动听。娘家这么近,王志伟连车也不用开,两辆自行车就搞定了。
刚进街口,就看见柳卿娘站在胡同口向东边张望,看到了女儿,向前接过去。“呀,几个月不见啊,感觉彬彬又长高了不少。四岁了吧?来,让姥姥好好看看。哎哟,长的真乖巧。你说,这邻村,回趟娘家也这么难。你好几个月都没回来了,我还以为这个娘家你不要了呢。”柳卿娘心里是高兴的,可又有些埋怨。
王志伟笑笑:“我这一段出去了,剩六月一个人,里里外外的跑,脱不开身。”“又是生意。”“妈,不做生意,哪里来钱呀,就靠那二亩地,能吃饱就不赖了。”“快回家吧,外边多热,回家吧!”
志伟一进家门,就看到岳父晒了一院子书,就忍不住打趣道:“哟,这是给咱家的秀才晒肚皮吗!”“他呀,能装在肚子里就不用晒了!可惜呀!”老柳一边摊翻书,一边拿眼瞟柳卿,吓的柳卿直吐舌头。
“你说说,这都多少年的老古董了,一些破本烂纸,你留那么多都干什么呀,可你就是不让卖!”柳卿娘搭腔道。“卖?快穷死了吗?没听说过‘穷死秀才不卖书’吗,书非读破了才能吃到肚子里,柳成的书新,恐怕连一遍都没翻过来,当然不破。你看看,这密密麻麻的小字,可都是你儿子一个个写上去的!”
“爹,那是志伟的书吧!”六月笑着叫道。“啊?不是吧?”志伟蹲下身子,把那似曾相识的书翻了几页,不免发愣:一个初中还没毕业的孩子,硬是啃完了高中的五本语文书——“书是我的,可字不是我的——是柳卿注的吧——对吧,柳卿?”志伟想起了往事,鼻子有点酸,那是他给六月的几本高中课本,却被上小学的柳卿用旧小学课本换走。小学的他看不懂高中的课,那些字、拼音,估计是翻着字典一个个注上去的。
“难为你了——你看完了?柳卿?”“差不多,最后面的逻辑学、论证、论据那部分讲解部分去年也看完了——一直放在家里。可是——前天被雨淋湿了。”柳卿一脸的心痛和抱歉,生怕姐夫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