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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葵这时候想到的,是自己兄弟在十月与沿江制置大使善湘共同拟定的计划,由自己和兄长各带一部军兵先占据扬州,赵善湘则调集足够的粮草、勾抽沿江的两准、荆湖各路兵马陆续前来赴援。到此时为止,自己兄弟进入扬州已经一个多月的时间,援军只有天长制勇三军一万多人到达。其他地方的援兵都还不见踪影,这就说明此中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说不定东庄仓的雷声和烟火,就是赵善湘派出的援兵,如果不马上出城接应的话,这一路的援兵很可能被李蜂头的贼兵击溃。如果让李蜂头此计得逞,他在尝到甜头后,必然会分兵打援,一旦外援断绝,自己兄弟镇守的扬州援、粮俱缺,那就十分危险了。
赵葵大叫出声后,急急向随行的各军将领喝令:“快,击鼓聚将,要值守的各城将领留于原地不得妄动,加强戒备。其他各军将帅到此城楼候令,并派副手集合所部于本营待命。另外,命令天长制勇三军到南门内听令行事。”
赵范一时还不明所以,向赵葵问道:“葵弟,想到什么事了吗,怎地突然聚将调兵?”
赵葵反问了一句:“大哥,城外生发出这样的怪雷声和浓烟,你不觉得奇怪吗?”
“唔……确实是奇怪得很,可是……”赵范作战的经验不如其弟,疑惑地说:“城外的雷声与烟火相距还有两三里地,这又与我们现时调兵聚将有何相干呢?”
赵葵:“兄长说得好,表面上看。这么远的距离确实是与我们扬州没甚干碍。但小弟料想不错的话。正是这些雷声和烟尘系扬州城内数十万生灵之生死,从坏地方面来说,李蜂头军得到其他助力,比如金国或是蒙古派兵助其为祸……”
“金国派兵?不。这是绝不可能地。”赵范对大势的了解很清楚,立即提出自己的看法:“他们这二十年来,忙于应付蒙古人的进攻,国库捉襟见肘。兵力、钱粮都缺,从各地勾抽人马去守所据各城还来不及呢,如何会有余兵来此与李蜂头为助?不过,说到蒙古人么,倒还是有点可能。但是,前些时赵敬夫就曾提到过,李蜂头军中有蒙古鞑子派来姓李和姓宋地两个宣差,但有认识的人却说。那姓李的家伙根本不是什么蒙古宣差,而是青州城里开药铺的卖药人。因此。这个可能性也应该排除。对了,其他还有什么于我们不利地可能,你继续说出来参详、参详。”
“再有就是有人进献了什么厉害的兵器,比如像我们大军中所用的火球、烟球之类,此等物事在没见过的人眼中,端的是厉害无比,到了手中定然会工使出来试它一试。也许。李蜂头正于东庄仓试用那些东西呢。”
赵葵的话让越范听得有点冒汗,强自镇定了一下心神,挥了挥手,似是要把这些不愉快的想法从脑子里赶走,脸色凝重地说:“好了,这是坏的方面。你再说说好地,也给为兄宽宽心。”
“往好的方面去想,此中不外有三种情况,可为这些雷烟做出解释。”赵葵一边向城外探看,一边向身侧地赵范说:“赵(善湘)大人从各地勾抽来的兵马想必已经集中,说不定正沿楚州运河向扬州开进,此刻于东庄仓被李蜂头派守在那儿的贼兵所阻,正进行交锋接战。第二,李蜂头分路南下,到此扬州城下汇集,肯定在各地抢掠到不少财物,各部所得的银钱、粮草也许多少不一。因此,有可能贼兵各部间或因分赃争利,引发内哄争斗,地点就在东庄仓一带。第三,也是最不可能发生的,那就是李蜂头占据淮东十余年,烧杀抢掠作恶多端,惹得天怒人怨,这次起兵反宋,更激得老天对其所作所为忍无可忍,派了雷公电母下凡,用天雷向贼兵轰击。怎么样,这般说法能得大哥首肯么?一、二两种情况都没法诠释城外的雷声和大片烟尘火焰,而我们又明知第三种情况不可能发生,这些都要等此后再看,是否会有知情人能给我们一个正确的答案。”
赵范听到弟弟最后带笑地话语,不由得也失笑道:“老天派雷公电母下凡……亏你能想出此等荒诞不经的说辞来谈笑。好了,料来你的推测应该不会错,若非朝庭的援兵到了城下,那就肯定是贼兵起了内哄自相残杀,无论是那一项,倒都是于我有利无害。”
“自然是有利无害。”赵葵心情大好,笑嘻嘻地接下赵范的话头。
赵范:“可是,刚才你为何大叫不好?”
赵葵道:“小弟所以叫了声不好,是基于如下想法,按我们所见,这回赵大人派来的援兵应该不是太多,可能仅为赴援扬州的其中一部,于东庄仓被贼兵拦截阻住展开大战。若是我们不出城支援的话,这一路的援兵就有可能被李蜂头给吃掉。贼兵若是内哄相斗,则可能会有人反正重归朝庭,也须我们派兵接应。不管是哪种情况发生,我们都应做好出击的准备。请兄长留于城上坐镇,小弟出城去看看,得便也在新年发个利市。如何?”
赵范觉得兄弟的话极有道理,含笑点头应允了。
轰隆隆的雷声响了两刻,此时渐渐止歇,只剩那排黑烟还在不断冒出,并向扬州渐来渐近,其他升的烟尘慢慢沉降,则变得越来越淡。
“快看,城外的贼阵溃乱,开始朝城东方向奔逃了。”赵葵行了几步,被赵范一叫又回回头朝外看,然后对赵范说道:“大哥坐镇城头,小弟先带制勇军出城哨探、接应援军。”
此时,有离得近的几位将军走上城头,王铨、张青被赵葵叫去整军出战,其他的将领则立于赵范身边。看着城外地乱兵谈论。
没过多久。雷声再次响起,不过这次地雷声稀疏了很多,没刚才那样密集。雷声响起时,距城墙不到两里的运河两岸贼兵筑好的砦堡内。腾起朵朵蘑菇状的烟尘,片刻后还燃起了十多处火头。
“阿也,是船,嘿。原来是这些船在冒黑烟。”戴友龙眼尖,第一个发现运河中出现地船队,随着船队越来越近,他兴奋地大叫声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惊奇:“奇哉怪也,好像这些小船并未起火啊,如何会冒出如许黑烟?哎呀,大家看到没有,这些船既没张帆使风。也无人在岸上拉纤牵行,只在船头上有几个人持篙站立……”
赵范看到行近至一里内的船队。也奇道:“持篙而不撑,船则迎风逆动,果真是怪事。”
扬州南城墙与东、西、北三面城墙稍有差别,东城只开了两个城门和一个旧运河入城的水门;西城和东城一样,两个城门、一个水门与东城对称开出;北城由则只有一个城门、一个水门。而南城,共开有三个城门和两个水门,南阊门在南城地正中。往东不到三十丈的水门通城内的市河,出入其间的都是漕船和私家的客货船只。它的西面半里左右是和城壕、运河连通的水门,一般走的是附近人户代步地小型船只。那个水门再往西,则是侧门。水门外有连接瘦西湖,可过万斛大船的大水道。据说,这一段弯弯曲曲地大水道,是隋焰帝为了他的大龙开能到瘦西湖驻泊、游玩,而动用了数十万民夫专门另外开凿的。这种说法是真是假,没人能弄得清楚,反正现时很多地方已经被淤塞浅了很多,只能通行四千斛以下的船了。
运河的主河道距城墙有五十丈,减去护城壕的五丈不算,还是有四十多丈的宽度,足够列出战阵。
赵葵率五千制勇军出了南阊门,沿护城壕西行不到一里,正好迎上先一步到达城下地十五艘船,看到船上绣有“宋”字的旗帜,总算放下一半的心。为了保险起见,赵葵还是下令结阵戒备,并把五百弓箭兵放于阵前。
“只有这十多条船,能有多少兵马呀?”赵葵看到船上的军兵连盔甲也没有,所穿的白战袍、蓝背子装束,衣着虽是鲜亮,但根本不像朝庭大军。然则,这为数不多的几百人又有刀枪盾牌,还似乎带有相当部分的手弩。而且,看得出这些人都很年轻,也像是经过训练,并还具有一定战力。
“这样的军伍会是哪种军制,不会是李蜂头的贼兵所扮,用他们来诓开城门,以便趁乱夺城的吧?”赵葵的实是不敢掉以轻心,想了好一会都没做理会处,只好带了十多名亲兵策马来到河边,派人高声向渐渐靠近的船队喝令:“来船停下受检,我家大人有事查问。”
“各船暂停前进,留在原地待命。”为首的船上有人高声下令,然后缓缓向岸边接近。
船上的一位裨将对岸上的骑士问道:“请教这位将军,贵上是赵范赵大人么?”
“休得罗唣,你要据实回答,船上所载何物,尔等又是何许人?”
“通议大夫,提举龙虎山、阁皂山、茅山三山符箓,兼御前诸宫观教门事,兼淮东招捕副使林,奉诏率道门护法军至扬州设坛祈安,并押运犒军轿钱、粮草来到。”裨将报出林强云一连串官名、差遣职份,亮声叫道:“末将宇文金山,奉林大人及护法军陈元帅之命,先行率军护送十五船粮草来到。烦请通报赵大人,稍时我们大人就会押运另外的船只到达,请准于打开水门放行。”
在宇文金山与赵葵打交道时,远处又零零散散地响起几声爆炸。
这十五艘船是靠右行走的那一半,林强云所在靠左行进的另十五条船还落后了半里,一是还要接回陈君华他们那一千多人,另外则要进一步对怀疑有床弩的地方,用子母炮或小炮进行试探性的轰击,以防再有受到攻击而伤亡的事故发生。
赵葵听了宇文金山的话后一怔,心里突然有种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好像在枣阳时经常在听到别人说话时就会出现,怎么会到这里还有。赵葵自己想了好一会。还是百思不得其解。
“道门护法军?”他可从没听过本朝有这样的军制,心里暗道:“林强云,不就是去年三四月间把临安搅得乱七八糟,还因其人之故而死伤了数千人地那位商贾么?!今天倒是要看看此人是否真有三头六臂。是否真地修成了地行仙之体,若是对不上眼,此后在这扬州城内,非得好好给这不知天高地厚的钻营小人一点厉害看看不可。”
突然。赵葵身躯一震,心里大叫:“对了,是此人说的话,他所说的话是北地口音,绝非江南之人……哼,只怕这些船是李蜂头施出地诡计,弄个我们没见过的人物来诓骗,又或林强云那厮与李蜂头勾结。想趁乱夺取扬州也难说。好得很啊,希望船上真的是粮草。稽时出手将其夺下,又能让本城多数十日的食物。且先不去惊动他,再探探口风,谅这一点人也逃不出本帅五千大军地手心。”
赵葵对林强云是闻名而没见过面,从薛极他们那些人的口中,只是知道此人不过二十余岁的年纪,由于花费大笔银钱走通了史相公的门路。才得以授此职份不低的京官。商贾,在赵葵的眼里,就是一些为了蝇头小利而缺斤少两、短寸扣尺,坑害细民百姓,连官宦也敢诈骗,甚至不怕王法的奸邪小人,没一个是有良心的。更令赵葵心怀不忿地是,双木商行的珠子铺内出售几种名唤“仙人镜”、“水晶杯”、“万花筒”等样地珍宝奇物。恁他赵葵的名位一直都没能买到手,想了好多主意都没能购得一件,令他在同僚面前大失面子。赵葵把这些不愉快的事,全都派在林强云这个商贾的头上:都是此等奸诈小人弄出来的鬼事,害自己丢脸不说,还因此生了好些天的气。对林强云先入为主的赵葵却忘了,这两天还一直念念不忘地“裕福商行”东主,还曾与兄长代其争辩过,说过其人克己,想与这样的人折节结交呢。
赵葵在此非常时期自是要小心行事,他看清船上的人并没有为敌之意,便越众上前,向船上的人叫道:“直宝章阁、淮东提点刑狱兼知滁州赵葵,请见林大人。”
赵葵的话里多了“请见林大人”几个字,那是因为他的官位品秩只是正七品,比林强云通议大夫的正六品低了两秩,不得不委屈自己向这个不知来历的小人暂时低头。这些话出口后,赵葵的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脸上的神色显得非常不自然。临了赵葵还再加上一句,问道:“你们这些船上,载的果真是犒军请钱和朝庭拨付的粮草?不会是别的什么物事,或者是藏了别样装束的军兵吧?”
“赵大人说笑了,我们这些船上装的确是太后出库犒军的缩钱,也有大批粮草。不过,这批粮草却是我家林大人代扬州城守军所购,并非朝庭拨付,你们若是要的话,将来是要收回银钱的。大人烦请稍候片刻,林大人正在后面接护法军元帅陈都统上船,立即便到。”宇文金山是个会说话的人,虽是见到赵葵的脸色不善,也还照样和颜悦色地对赵葵施礼恭声回应。
“船上的果真是钱粮?”赵葵还是将信将疑,在远处有一声没一声爆响中,向宇文金山询问。
“没错,都是钱粮。”宇文金山非常肯定地回答:“稍时林大人、陈元帅到了后,赵大人可以向他们说明,得到允许后派人上船查验,一看便知真假。”
“那么,为何现时就不能让本帅派人上船验看呢,早些完事后,也好让你们尽快入城歇息呀。”赵葵一边说话,一边注意这位宇文金山脸上的神色。
宇文金山倒是没注意到赵葵有什么不对,只是因为船上有子母炮这种不能轻易示人的兵器,他不敢做主让赵葵派人上船,婉言推拒道:“大人原宥则个,没得到陈元帅和我家大人的将令之前,实是不便让人现时上船,还请大人耐心再等片刻。”
赵葵自认已经瞧科有七八分准头,有些不悦地大声说:“岂有此理,现时上船验看怎会有什么不便,林强云那厮敢是事先交代你们这样做的,竟然如此瞧不起本官么。依本官看。林强云只是托辞去接属下元帅上船。用这样的方法来蒙骗我们罢。”
宇文金山虽是能说会道,可也没那么好涵养,听到赵葵所说地话直呼局主地姓名,还叫出“那厮”两个字。再又说到“蒙骗”的话,脸上也不由变色,伸手向列阵的制勇三军一划,回指身后的船队正颜大声说:“赵大人。实是有陈元帅和林大人地将令在前,小将不敢违令。另外,赵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还请慎言,须知你对林大人不敬,就是对我全体道门护法军挑衅,说话最好小心些。”
赵葵没想到林强云这商贾得了个官位后,连他手下的一个小小军卒,也敢对自己这堂堂七品朝庭命官出言不逊。不但指手划脚地要自己这个准东提刑“慎言”。还说是对其军伍“挑衅”,并警告“最好小心些”。而且。来的这些人到底是否真的为林强云属下,这些船到底是不是林强云带来地也还在未知之数。再加上这位应对的宇文金山说话的口音又太过让人起疑心,赵葵相信已经瞧科了九分,估计自己的判断大致不会错。当即脸色一变,怒气冲冲地骂道:“该死的贼囚,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本帅张牙舞爪。来呀。上去几个人将此人拿下,本帅今天要教训一下这个目无上官的狗才,稍时还要向林强云那厮讨回个公道。”
宇文金山不想在这里,这个时候和官兵闹翻,强忍肚里的一腔怒气大叫:“且慢,赵大人何以不问清红皂白就要动手拿人,小将并未得罪大人呐。不说出个道理来,小将可不会束手就缚地,还请大人三思。”
李蜂头军中就有大部分北兵是操宇文金山这种北地口音,赵葵哪会有时间、心情来耐心向疑似贼兵的人解释,取下马侧挂着地长枪向宇文金山一指,语气显得极为阴森:“没有什么好说的,本帅的话就是道理,难道你还敢在本帅的面前动手拒捕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