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嘉兴盐政案(10)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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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洪安排的人见状,也是无计可施,百姓们畏官,是骨子里的,即便范氏对他们再好也没有用。
听见杜登春的喊话,范洪这才知道,来的竟然是京营的兵马,心中瞬间凉透。
下人将银子抬到了外面,杜登春骑在马上轻蔑一笑,大概猜到对方要做什么。
范洪站在门槛外,向杜登春拱手行礼道:“杜把总,在下范洪,这是白银一千两,请您高抬贵手,带着弟兄们往城中喝酒快活,给我范氏半个时辰的时间,可好?”
“范洪,在下恩师陈子龙,你可听闻否?”杜登春直言笑道。
范洪话头一顿,将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江南才子陈子龙在江南那可是鼎鼎有名,他自然也是听说过的。
陈子龙乃复社魁首之一,素闻清廉忠正,才高八斗,有王佐之风。
他的学生,定然也不会是什么蝇营狗苟之辈。
“既然恩师是陈卧子,为何你却任了军职,还是个小小的把总,看来你这学生,也不过如此。”
“哈哈哈,某非良才,乃愚钝之辈,自然不过如此,我复社中人,国之所需,便我所求,无甚名利之欲,亦不分说文武。”
杜登春一番慷慨之言,说的范洪无言以对。
片刻,他忽然疯笑起来,狠狠将门前装银子的皮箱全部推翻在地,白花花的银子滚落在了血水肉泥之中,令人唏嘘。
围观的百姓一片沉寂,那些沾染了血的银子,是他们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这时候,他们忽然发现,范氏对他们好,对于他们来说或许是大恩大德,可对于范氏来说,就像是放了个屁那么简单。
有些头脑清楚的人,目光已经开始在人群中搜索起来。
范府院中,范德善也听见了杜登春的话,令人振聋发聩。
从外面这个投笔从戎的陈卧子的学生话中,范德善仿佛看到了如今朝堂上的景象。
“呼~还真是令人向往。”
“只可惜糊涂一时,再难挽回。”
范德善自言自语地说着,缓缓迈步向外走去。
两个儿子也左右跟在身边,一起出府。
杜登春见范府首要已经拿住,于是命人封锁范府,等候朝廷处置。
他押着范氏父子四人,火速回转嘉兴府城。
而此时,嘉兴府城中,京营兵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踏破了潘府,将家主潘朗从睡梦中拿下。
在府衙当值的曾樱得报之时,兴奋地从榻上跳了下来。
这是收网的信号,是他们与巡盐御史朱之瑜早就约定好的。
先劫盐打草惊蛇,使对方自乱阵脚,再突袭盐场,拿下韩琪,从小抓起。
曾樱、严起恒以及赖垓都是用来吸引对方目光与注意力的,整个行动的核心人物其实是朱之瑜。
打死对方也没想到,朱之瑜敢混入盐场扮做苦力。
就算是他们得到了消息,也不知道朱之瑜人在何处。
想要弄点意外身亡的事故,都是无从下手。
被拿下的潘朗迅速被解往了嘉兴府衙审理,丝毫没有耽误。
曾樱是大理寺丞,严起恒是刑部主事,虽然不是三司会审,但也没有任何问题。
朱之瑜是巡盐御史,他举证揭发,京营奉王命抓人,再交由刑部审理,最后大理寺复核。
这一条龙,可谓是环环相扣,样样不差,早已准备就绪,丝毫不给对方操作反应的机会。
连夜抓,连夜审,连夜定罪,甚至都不用槛送杭州。
已经完全吓醒的潘朗一脸莫名其妙的跪在了府衙堂中。
左右站着威武的京营壮卒,堂上当中坐着大理寺左丞曾樱,左右分坐刑部主事严起恒与旁听的吏部主事赖垓。
赖垓甚至取来了笔墨,准备亲自全程记录。
潘朗见这架势,额头上冷汗连连,大脑在飞速运转,猜测着发生了什么事情。
三位堂官目光灼灼,就像是火眼金睛一般,盯的潘朗毛骨悚然,不断地吞咽着口水。
他心中明白,既然敢对他动手,就说明对方已经有了万全的准备。
但他有些奇怪,这三人一直在城中馆驿居住,也没有什么动作,怎么会突然行动。
等等,陶明怎么不见陶明?
陶明可是嘉兴府推官,他竟然不在,难道是......
潘朗觉得陶明可能是被拿下了,然后将自己拉下了水。
曾樱三人就这么看着潘朗,也不问话,弄得潘朗跪在那里,越发的心中发毛。
他好歹是也是潘氏家主,大场面也经历过,可现在这种情况,换谁来,都会慌了神。
潘朗的脑中难以自制的开始胡思乱想,越想,他越害怕。
与韩琪沆瀣一气,贩卖私盐,自盐铁专营以来,这两块就是朝廷的禁脔,谁敢动,谁就得身死族灭。
坚硬的地面让潘朗的膝盖饱受折磨,压抑肃穆的气氛更是让他觉得胸闷气短。
忽然,堂外传来了动静。
一队士卒走来,潘朗不敢动弹,只能拼命用余光去看。
“末将京营把总杜登春,奉命缉拿桐乡范氏到案!”
说完,就见京营的士卒押着范氏父子四人来到堂上。
范德善是致仕官员,有功名在身,可以不跪而受审,所以站在了潘朗身边。
范洪与两个弟弟则是跪在了一旁。
潘朗脑中一道霹雳,范氏,也没了!
一刹那,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在周身蔓延开来。
曾樱依旧是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杜登春便拱手退下。
堂中静极了,潘朗甚至能听见身旁之人的呼吸声。
他此刻,脑中已经一片混乱,不断的擦着额头的汗珠。
就这样,堂官不问话,就这么硬生生耗着。
范德善想主动开口,可是他没有脸面说话。
范洪垂头丧气,眼神无光,其余二子则低着头,各有心思。
曾樱也不着急,时不时端起茶杯喝上两口,润润干燥的嘴皮。
大约快半个时辰后,海盐县的许成奉等人也被押到,跪在了堂外的院子中候审。
那把总汇报了情况,海盐县工房典吏于柏谷消失,全城搜捕亦无收获。
曾樱与严起恒对视一眼,两人都起了疑心。
这次行动,是出自朱之瑜的指挥调度,而且是自秦驻山盐场开始,按理来说,不可能有走漏消息一说。
于柏谷是碰巧不在海盐县,还是说提前得知了风声?
如果是提前预知,那这风声,是从何而来?
赖垓也意识到了这其中的问题,虽然于柏谷只是个工房典吏,有无他都可,但是他消失的背后,或许还有什么蹊跷。
许成奉跪在院中,面无表情,十分平静。
又回到了熟悉的地方,他曾陪着陶明在这里渡过了好几年的时间。
那会儿还是崇祯年,陶明在这里治理刑狱,日日操劳,废寝忘食,他常常陪其熬到夜深人静之时。
时光,还真是不饶人,这一晃,快小十年了。
跪在许成奉侧后的杨吉苗就没有这般淡定了,浑身抖成了筛子,就像是刚出窝的小鸡仔一般。
许成奉瞥见,不屑地笑了笑,仰头望向了无垠的星空。
现在,就剩嘉善与平湖两处的人犯到案了。
曾樱喝着茶,算着时辰,这两处距离嘉兴城都差不多远,差不多也该到了。
刚放下茶杯,门外就传来了动静。
三人都看向了衙门大门,只见,两个身穿绯红官袍的人率先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数名官吏。
曾樱一看,便知道是驻在嘉善县的蒋阁老与盐运使方以智来了,于是立刻起身,下堂迎接。
“下官曾樱,拜见蒋阁老,方运使!”
赖垓与严起恒也纷纷行礼问候,只见那绣着锦鸡补服的红袍官员,伸手虚扶三人,笑道:“几位果然是朝廷干才,短短几日,便将地方蛇鼠一网打尽!”
“阁老谬赞,此间功绩,可不在我三人之身。”
“哦?那是何人手笔,竟如此犀利!”
“回阁老,一切皆是巡盐御史朱之瑜之谋划,下官不过是依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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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德璟面上一喜,没想到破局的竟然是个御史,心中开始对朱之瑜好奇起来。
“朱御史何在?”
“回阁老,朱御史尚在秦驻山盐场坐镇。”
蒋德璟点点头,扫视了一下堂中跪着的诸犯,长长出了一口心中的闷气。
自他到了嘉兴以来,就是这些人联手令他寸步难行。
他是阁老,很多事情不能亲自下场与他们较量,而运使方以智手中又无兵马,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动不了他们。
所以两人只能暂驻嘉善,在知县李陈玉的庇护下,等待朝廷支援。
现在好了,朱之瑜一举打破了这嘉善的大网,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站在蒋德璟身旁的,就是浙江都盐转运使方以智,年轻的他现在和蒋德璟一个心情,所有的憋屈总算得到了释放。
他本来还满怀一腔抱负,准备在嘉兴为潞王梳理革新盐政。
结果没想到地方官府糜烂败坏到了这种地步,他到嘉兴城的第一天,就被来了个下马威。
即便是提前发去了牌票,可也没有人搭理他。
推官陶明以没有知府为由,不愿配合方以智。
想要重新开设盐运使衙门,结果被各种阻挠,潘家甚至还宴请方以智,明里暗里包含了威胁利诱之意。
方以智愤怒不已,可也看透了嘉兴官府已经烂透,不堪使用,于是在禀报蒋德璟之后,两人便决定先保全自己,向朝廷求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