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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是陈灵的夜班,肿瘤科打电话到科室要求要求急会诊。她匆匆赶到肿瘤科,需要会诊的是一个年近七十的乳腺癌晚期患者,肿瘤已经出现多处转移。这个患者还存在严重的呼衰、心衰、肾衰和腹水。
会诊是家属要求的,家属强烈要求转重症监护室治疗,尽管他们的主管医生早就告诉他们,这样的肿瘤终末期患者住在监护室没有任何意义,无非是增加患者的痛苦罢了。
陈灵查看了患者的病历,又去床旁看了已经瘦脱了相的老妇人,因为还存在肝转移,胆道受压造成了严重的黄疸,这个周身枯黄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妇人,像一具刚出土的干尸,却又比干尸多了一分苟延残喘的煎熬,剧烈的癌痛让她的面部都开始痉挛了。
通常患者需要入住重症监护室时,陈灵总会不可避免的向家属提及费用的问题,这里每天动辄过万的花费会吓退不少家属,有些患者可能也因此被家属放弃了。
眼前这个癌症末期的患者绝对不适合入住监护室,诚然,监护室有相当好的设备和手段,理论上可以让这个妇人存活的时间更长一些,可这样的过度医疗对患者本人和家属都是灾难,于是她向患者的几个孩子提到费用的问题。
可这丝毫没有给家属带来阻碍。她的几个孩子都不缺钱,并直言母亲年轻的时候没过上好日子,现在就该给母亲最好的回馈。
尽管陈灵反复劝说入住监护室是非常不理智的选择,各种有创操作会给病人带来极大的痛苦,而且对这类肿瘤终末期的患者来说,这样的“长寿”才是浩劫,她反复建议现阶段,可以将患者转入附近的宁养院,那是家专门给终末期患者做临终关怀治疗的机构,在尽可能减少患者痛苦的基础上,让患者在生命的最后阶段里走的安宁有尊严。
可家属一致反对,他们告诉陈灵,他们身后有一个大家族,就算陈灵说的有道理,可是他们这样的做法会让其他亲友戳脊梁骨的。
陈灵反问,那你们觉得是所谓面子重要,还是让母亲少些痛苦重要。
两个子女踟蹰了一下,看得出似有松口的迹象,可其中一个儿子追问,“你们监护室不是也收了一些肿瘤晚期的吗,听说有个都在你们科住了小半年了。”
陈灵一时语塞,他说的没错,他们科的确住着一个肺癌晚期的患者,做了气管切开,一直靠着机器续命。老人是个参加过抗美援朝的离休干部,他所有的医疗费都是可以全部报销的,住院期间也有相当可观的津贴,子女也都忙碌,无暇看护,住在监护室对老人的子女来说,自然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可这些时日里,清醒时的老人无数次向医务人员示意,想撤下这些让他求生不得求死无门的仪器,陈灵也能体会到他的无助和绝望,可她更知道老人的背景特殊,她作为医生,也是爱莫能助。她不希望这个老妇人也和这个老干部一样,没完没了的遭遇酷刑。
她语气温和,尽可能以如果这是她的家属,她会怎么样选择,希望以此劝下不理智的家属。
可这些都没有成功,家属还是一致要求去监护室。这一次,陈灵直接以监护室床位紧张,无法收治为由拒绝了。她说的也是实情。
可家属在她前来会诊之前,就已经打听到这一晚中心监护室还有一个床位。陈灵解释,手术室还有一个严重的复合伤患者,因为有严重的颅脑、胸腹部、骨盆损伤,手术完之后肯定要回到监护室观察治疗的。
这一下家属彻底不干了,搞半天她说了那么多不想她们母亲受苦,到头来还不是因为要把空床留给其他人,搞不好这人还是什么关系户或者给了她什么好处。
既然如此,那就也给她点好处,先让她们母亲住进去再说。患者女儿便拿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红包悄悄塞进陈灵白大褂的口袋里,“帮我们这个忙,也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夜间医务人员少,陈灵自然不便在这里逗留太久,她退回了那个红包,“该给的意见我已经给了,我们科确实没有床位了,也请你们理智一些,不要造成医疗挤兑……”
话还没说完,患者女儿便怒了,她一把推向陈灵,“什么叫挤兑,我妈挤兑谁了,别人的命是命,我妈的命便不是命吗?”
陈灵打了个趔趄,如果不是靠着护士站,险些摔倒。好在患者的两个儿子还算理智,拉住了情绪过激的妹妹。
也是这时,陈灵的电话响了起来,护士站通知她快点回病房,那个多发伤的患者手术完了,马上就要转过来。
这一晚的事情,说没有一点委屈,自然是不可能的。可作为一个重症监护室的医生,她必须要迅速的调整好情绪,不能因为这些工作上的不愉快便影响到其他患者的救治。
重症患者的自我调节能力和自我维护能力极差的,可能一个医生稍微的大意,就可能前功尽弃,而一个人的命运也会被就此改变。正是因为如此,她也必须调整状态,迅速投入其中,这个行业使得她不允许像其他女性一样,可以任性使小性子,可以任由情绪左右。
这一晚她运气不错,睡了四五个小时。八点可以交班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顺利下班。她根据患者眼下的情况适时修改了医嘱,涉及其他科室情况的,她尽数安排了会诊,她凡事亲事亲为惯了,这样会对患者病情的所有细节都尽数掌控。
下了夜班回家,补了两个多小时的觉,她便去了环球广场赴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