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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已是早春，河东大地已经能够看到些许春意。头顶上，偶尔飞过一群比较着急的鸿雁。一队骑兵，护着数十辆马车，蜿蜒行走在中条山官道上。
出蒲州城，先绕过中条山，走芮城、平陆，在茅津渡口过黄河，到了河南的陕州。再沿着渑池、新安的官道，直抵洛阳城。
这就是曾葆华一行的行程路线。
一路上，曾葆华虚心向郭延义、桓一都以及述律奇、莫支离等人请教，学习这年头官兵行军打仗的规矩。活到老学到老。以前跟老爹学的，虽然也是正规官军的玩意，但不能拘于一隅。幽州军制有它的特点，也有它的不足。
郭延义跟随郭崇韬多年，而郭崇韬是河东名将，庄庙皇帝麾下头号宿将。先是献策灭梁，震惊天下。梁晋对峙四十年，他献计奇袭汴州，一战八天灭梁，何等奇功。而后率六万兵马攻蜀，七十天灭国。
郭延义跟在郭公身边，计谋韬略不敢说学了多少，但军制军法却是学得十足。
向桓一都学的是灵武军的军制。灵武军沿袭的是曾经北拒突厥、南驱吐蕃、西压西域诸国的河西陇右军制。这些年又一直在跟吐蕃、党项、回鹘等蕃人纷战不休，武德充沛。
幽州军、禁军、河西军，甚至契丹军，他们的军制兵法，无论马军步军，经过数十上百年的历练和演化，战术战法，包括扎营、行军等方面，都已经跟前朝盛唐的定制不同了。而这些改进都是实战中总结得来的，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比那些“浪漫文人”挥笔写下的，满是玄幻或神秘色彩的兵书武经要现实和可靠许多。
曾葆华现在要做的，就是习众家之所长，再结合现实情况，摸索出适合自己的军制兵法来。善于学习，用科学方法进行总结，不是自己最大的长处吗？
一边学习一边缓缓行军。
这趟差事给的时间充足，不用担心会延期误事。一路上也没有遇到山大王来劫富济贫，这让有心考察下河东河南同行们实力的曾葆华落了空。哦，现在应该是前同行，曾葆华毕竟已经吃上皇粮，不再是贼了，而是捉贼的官兵了。
根据曾葆华从前的经验，五百骑全副武装的马军，如果没有聚起三千以上的经年悍匪，根本不敢打它的主意。可能是皇觉寺一把火，让河东诸军镇都觉得被打脸。于是个个奋起，把地方上的山贼都清剿了一遍。
侥幸漏网的，也早就逃之夭夭了。剩下的都是些游兵散勇的盗匪，根本啃不动，所以只能看着几十车的御贡，除了流口水，就不要多想了。
过了黄河，曾葆华变得有些紧张过头，叫胡簶骑都外松内紧，日夜提防。可是走了五六天了，都过了新安，看到的驻防禁军越来越多，一直都没事，这才松口气。
“华哥儿，你这是怎么了？”燕小乙忍不住低声问道
“小乙，你说要是安重诲派遣亲信带领精锐，假冒盗匪半路袭杀我们一行。只需要掠走或烧毁部分贡品，结果会怎么样？”
燕小乙脸色一变，假冒盗匪，安重诲有这个前科啊。
“华哥儿，要是这样你可是第一个逃不掉。丢失或损坏御贡，论起来是要砍头的。然后李节帅也脱不离干系，一箭双雕。华哥儿，安重诲真敢这么做吗？”
“敢做吗？小乙，永远不要低估那些当官的胆大和心黑。为了利益，他们有什么不敢做的？此前我们行走在黄河以北，那是我们河中镇军的地盘。节帅从杨彦温事发后，找借口把地方各部都整饬了一遍。安重诲调兵进河中镇军防区，很容易被发现。所以我猜测如果安贼要下手，十有八九在河南。”
现在离洛阳城不过六十里，有禁军过来交接了，接管了这几十辆马车，五百胡簶骑都被安置在附近的禁军军营里，由郭延义带着。曾葆华带着燕小乙、吴宝象、桓遇春、杨井水四人和二十亲随从骑，押着贡品，跟着禁军继续向洛阳城进发。
看着巍峨的洛阳城，曾葆华猛然间想明白了，他转头对燕小乙说道：“小乙，看来我等在安枢密院使心里，还只是小角色，不值得他大动干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