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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到这,阿姨撑了撑眼睑,鼻孔呼出一声长长的叹息,肩膀垮了下去。不知是羡慕还是可惜桃子命运从此改变。
她说,就这天,我和桃子一起放学回家时,她还是高高兴兴的。因为期终考试,她考了全年级第一名,在学生大会上受表扬、领奖状。我当时羡慕说,阿桃你长得漂亮成绩又好,毕业后,出山去广州打工,你一定能挣很多钱。她说嗯嗯,以后我们一起出山、一起挣很多钱……
可傍晚,我在菜地拔萝卜,天都快黑了,才看见她挑着两个畚箕,沿溪边小路走。她在抽噎,两只小手轮换着擦泪。她通常放学后,趁天早,先割猪菜,再做家务。今天怎那么晚才出来?还哭哩。一起长到那个年龄,从来没见她哭过的呀。
我放下萝卜,追过去问她怎么啦?她吓了一跳,大概以为这么晚没人在田里了,才放肆哭的。她赶紧擦掉眼泪,摇头。意思是没什么。
我多问两句,她呜呜哭着,挑起畚箕大步大步往割了水稻的空田走去……
过一个星期,临近过年了,村里传说阿金和桃子拜堂结婚了,我才彻悟阿桃哭的原因。她肯定是一百个不愿意,又不得不听天由命。她的命是这家人捡回来的。回报恩情,不容有借口。恩情呀——薄,它如烟雾;重,它如大山。
刚结婚那几年,阿桃几乎不和人说话,见到村人就拐另一条路走,包括见到我。我理解她的,她心里的滋味我们外人无法说清。
可她从小崇拜阿泥,为什么不征询她的意见?不让她自己选择跟哪个阿哥呢?
后来听村人说,问了,问什么她都微风拂、树叶动一样,动一下睫毛,点一下头。
父母对她说,按传统规矩,大哥应当先娶。问她是否愿意嫁给大哥,她不吱声,便当她不反对。
这个勤劳聪慧的纯真少女,比同龄少女要高挑、纤秾。脸还是幼时的桃形脸,小身子却恰到好处填充实了含香甜蜜汁的果肉。整个桃子渗透出差一点就熟透的粉嫩、清脆、鲜美。可她毕竟还没全熟。
这个嫩桃子对“内心难言的复杂和凌乱”还很懵懂。为报恩情,硬要她嫁一个的话,三个哥哥中有一个能动她的少女心。但桃子不能表示,表示了就得罪其他两个。三个哥哥都把她当宝。阿爸阿姆询问她意见只是做个样。大儿子当然得先成家,这是这个村几百代人传下的规矩。
村人都认同他们的婚事。都说,在那饿时代,人家肯把她捡回来,把自己那口粮省出来喂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她,供她读书……辛苦养大做个媳妇一点没亏待她,况且三个哥哥都当她心肝宝贝疼爱着,嫁给外人还不一定能嫁到这等百般宠爱……
可以想象,这个受三位哥哥呵护宠爱的女孩。被突然要从妹妹变成其中一个哥哥的老婆这难以置信的怪主意震撼成了一根桃木。
可以想象,这个对父母和哥哥们敬重又感恩的少女,想着婚后得为哥哥生儿育女、传宗接代,吓得缩坐在柴堆角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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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子希望哥哥拒绝这样的婚事,可没等到。
阿金得到桃子,正乐呵呵挠头傻笑,看桃子的眼神都变得羞涩温柔。阿银气愤、烦躁、咆哮、摔门踢墙。阿泥无奈、忧伤,又怨又恨用眼睛剜桃子。
阿银和阿泥心里有天大的反对意见。桃子是三人一起从溪里捞回来的,凭什么只给阿金做老婆?他们也想要娶桃子。
桃子记着阿泥承诺过,等她中学毕业,拿到身份证,他带她去广州深圳打工挣钱。绝望的桃子,把最后的哀伤的求救目光投向阿泥,正好与阿泥剜她的视线相撞,桃子的心都被他剜了出来。
她只能扭开头,密密眨眼睫毛,长睫毛扫帚一样把要溢的泪赶回鼻腔、往肚子里流了。
认命吧,她挑起空畚箕去菜园摘菜去割猪草去了。
途中遇见了玩伴兼同学,她想对玩伴说自己想逃,可能逃吗?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她大步大步往割了水稻的空田走,踩得禾头咔嚓咔嚓响。一脚踩在一个没干水的小泥凼上,湿面筋一样的黑泥攥住了一只脚,鞋陷在淤泥里,她使劲一拔,啪叽一声,解放鞋跟弹起又被攥了回去,她拨出的是一只光脚。
她一只脚穿鞋、一只脚光着,蹲在攥着一只解放鞋的淤泥边,双手捂脸,堵哭堵泪。她的小身子再装不下强吞强灌回去的泪,从眼、鼻、嘴溢出来,再从她的指嚹漏出。
她无声地捂紧脸,只有她努力抑制仍微微一抽一耸的肩膀似拨动的琴弦余颤,向空旷的田野和多色的苍穹颤出她不情愿的悲音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