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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说,刑警这行业就是什么都要懂才当得成啊。好在我稍微听过一点万年青的事,有了这些知识的帮忙,他才完全对我放松戒心,不然那个顽固老头怎么可能轻易松口。”
走出大门后,部长刑警看着两侧架子上的盆栽悄悄说道。
“现在已经知道菱沼文江曾经找过源吉了,那么文江又是怎么把他给找出来的呢?”
走到干道上时,部长刑警转头向关说道。
“首先就是不要拜托别人,自己亲自去找吧。再穿插一个人进来,要是弄不好后面就难收拾了。”
“没错,这样的话,她会先去哪里找呢?”
“三轮的职安吧?二个四跟职安之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也是这么想的。文江很有可能是去向职安问楢山源吉的事,如果那边找不到什么确切证据的话,接下来就要去查私立职安了。”
所谓私立职安,就是指一些人不经由正规的职业安定所,在路上随处搜罗没有固定工作的人,把他们载上卡车后带到工作地点的作法。
两名刑警直接前往车站。这次案子让两人都对大宫的市街与道路了若指掌。车站前的餐馆仍与他们上次来时一样,有蜡做的菜肴样品摆在橱窗中,令人垂涎三尺。
二
在上野车站下车后,须藤他们并未回到搜查本部,而是搭上了都电在三轮下了车。职业安定所的建筑物每一栋看起来都差不多,外观也都一样朴素。
冷门时段的职安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人影。几张长椅与职员和求职者面谈用的桌子等等,静静地排在求人室内。那些桌椅毫无光泽、死气沉沉,大概是那些为求职而焦头烂额的人们,他们的生活压力渗透到里面去了吧。三个年轻职员低着他们油腻的脸,各自整理着履历表。
须藤朝离他最近的人唤了一声,然后与关一同并肩坐到椅子上,这个景象正和求职时面试情景相仿。
“楢山源吉……?啊,那个以前曾经做过园丁的人……”
他对源吉的事似乎印象深刻,眼神望向远方,像是在追忆着那位老劳工。
“听说楢山先生在列车上因病去世了是吗?真是令人惋惜啊。”
“请问有没有人来这里找过楢山?”
“找他?这个吗……请问那个人是男是女?”
“应该是三十岁左右的女性。我给你们看一下照片吧,她长得很漂亮喔。”
刑警拿出夹在笔记本中的那张从名册上印下来的照片出示给职安职员看,对方伸手接下。他的头发垂在他油亮的脸庞上,想看美女长相这种世人皆有的好奇心,在他的脸上表露无遗。
“怎么样?”
“我不记得有看过她,你们知道吗?”
他把照片递给其他两名同事,他们全都抬着头,倾听这里的谈话,因此无需多费唇舌解释。
其中一个人摇着头。但另一个人,一个有着倒三角形头形的职员,却重重地点了头,表示自己记得照片中人。
“我知道。”那个人边说边拿着照片往刑警所在的桌子走了过来。
“当时她戴着眼镜,所以我没办法确定一定是她,可是,我对她脸部的轮廓有印象。”
“你是什么时候看到她的?”
“这我就记得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在一个月以前吧。不,还是更久以前呢?”
男人自问自答地说,他皮肤苍白、身材高大,看起来像是个好好先生。
“可以请你从头到尾详细地说明一次吗?”
“嗯,这个吗……”
职员把头转向旁边,站着回想。他头部上方有一条铁丝,上面吊着半纸①大小的求人广告。因为身高的关系,那些求人广告一直碰到他的头发。
①和纸的一种,现在指长二十五公分、宽三十五公分的纸张。
“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是在一个月或四十多天前的事,时间大概就是现在这时候吧。总之是这间求人室,安静下来的时候,有一位戴着太阳眼镜的美女到了这里,她是听说楢山源吉,寄住在山谷的简易旅馆里,才来我们这里的,然后,她问我知不知道这个人。”
“她有说自己为什么要找他吗?”
“不,她没有说到这件事……因为我们跟楢山先生很熟,所以我告诉她,他正住在山谷町一间名叫‘橘屋’的旅馆,还有他每天早上,都会拿着劳务手册①到我们这里。”
①一九四一年日本政府分发给工人的记录手册,上面记载持有者的身份、技能与职经历等资料。
他并不知道当时文江心中正打着恶毒的主意,而且,难得有这样的美人,出现在这个索然无味的求人室,他会更亲切地回答她的问题,也是理所当然的了。
菱沼文江与楢山源吉之间的关系,这下子终于明朗了。两名刑警道了谢后走出职安,他们边走边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手上不断扇着扇子。
“不知道为什么,我开始有种自己也是失业人口的感觉了。”须藤说。
“那种地方,实在令人心情低落啊。”
关刑警回答道,他觉得自己深刻体会到那些来到职安的人,他们单手拿着履历表,心中为明天的面包还没着落,而烦恼不已时,那种不安又绝望的心情了。
三
村濑死后已经过了五天,这五天中,鬼贯等人的调查,可说是一点进展也没有。西之幡豪辅在两大师桥上被杀害的时候,菱沼文江正在离现场非常遥远的大宫的药局买止痛药——对这个不在场证明,他们实在束手无策。当丹那重新调查这个不在场证明的证人时,那位褐发的药剂师还在他的执意追问下,突然暴怒起来,白色的脸涨红到发根,大吼着他没有什么东西好说的了。这下让丹那哑口无言,只得狼狈地逃到店外。
逃走的鱼比较肥,是渔夫共通的心态。因此,丹那对村濑的死感到非常扼腕。村濑手中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呢?只要知道这个,应该就能完全解开西之幡案的谜团了吧。但是这也只不过是愚昧而无用的哀叹罢了。
村濑当时是与友人一起到“兰兰”吃饭的,那位友人应该也与村濑看到一样的东西了吧。如果能见到他,说不定能得到线索,知道村濑到底发现了什么。他们想到这一点,因此四处探听那个人的身份,但目前尚未得到任何回应。他们无法一直这样无所事事地等下去,而且就算找到那位友人,也无法确定他到底有没有发现村濑发现的事。
不管是鬼贯还是丹那,都知道要突破调查的僵局,需要积极的行动,但到底该做什么呢?两人目前还是束手无策。在这种时候,实在不想看到课长的脸。而搜查本部发现文江与源吉间的关联一事,也很快地传入了他们的耳中,这让他们更加着急了。
这一天与往常一样,一大早天气就十分炎热。盛开的大理花插在花瓶中,虽然花本身仍精神奕奕,但叶子早已失去吸取水份的力气,显得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而丹那也非常口渴。
鬼贯警部面对桌子重新阅读着搜查记录。这份文件他已经翻阅无数次了,阅读它并不是期待能有新发现,但是在已经智穷才尽的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也只有回头翻阅记录了,至少,这样比在那撑着头发呆还要好看多了。
丹那把反盖过来的茶杯扶正后,倒进了茶壶中温温的水。就着口一喝,些微的漂白粉味道搔着他的鼻腔。
“好难喝的水!”他想。孩提时代他喝的是屋后水井里的水,那水冰冰凉凉的,有种说不出的滋味。每当喝到半温不冷的自来水时,丹那就算不愿意,也会不由自主地回想起,自己的少年时代。
突然,耳边传来了拨号盘转动的声音,他回头一看,看到鬼贯正把话筒贴在耳上,而他眼中闪着不寻常的光芒。丹那心里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鬼贯有着一张扑克脸,他内心的想法极少显现在脸上。就算是笑,他也绝不会哈哈大笑,最多也只有浅浅一笑而已。现在他也一样,压抑着自己的感情,只不过他眼睛的光芒背叛了他。鬼贯焦躁不安地用他另一只手,手上的铅笔敲着桌子。
“喂,是尾久的机务段吗?”鬼贯警部问道。
丹那听着吓了一跳,为什么鬼贯突然打电话到那么意外的地方去?鬼贯到底想要询问什么呢?矮个子刑警完全摸不着头绪。
“……六月一日晚上,过东十条车站后,发生车祸对吧?嗯,没错……”
鬼贯警部的眼光紧盯着桃色的大理花,好像要看穿它一样。
十条的车祸?丹那也回想起来了。当晚的十一点十分,大货车与下行货物列车相撞,不只造成死伤,还使得东北本线及京滨东北线交通,中断了好几个小时,是一场非常严重的铁路意外。但是,鬼贯为什么在现在提起这件事呢?
“我问一个问题,车祸发生后,从上野出发往青森的普通列车,更正确地说是二十三点四十分发车的
次列车。”
丹那的听觉神经瞬间紧绷。
次列车,不就是运过西之幡豪辅遗骸的,那辆尸体搬运车吗?
“当时因为东十条的车祸,东北本线的交通应该中断了吧。那么,
次列车是走哪条线?”
听到了鬼贯这句话,丹那这才明白:鬼贯到底想要问什么。如他所言,这场车祸是
次列车,从上野出发的三十分钟前发生的,在凌晨两点前,不管上行、下行的列车,应该都动弹不得才是。但是,这
次列车在第二天早上到达白石车站时,也才误点了二十分钟——这件事只要查油漆工,与站员的证词就很清楚了。从这一点来判断的话,就能知道
次列车在东十条的车祸排除之前,也就是凌晨两点之前,并没有卡在那动弹不得,而是走了另一条路线。
“……经过池袋?那么是从赤羽线对吧?”
鬼贯警部道谢后,把话筒挂了回去,虽然表情并无变化,但丹那却从他的动作看出他对此结果非常满意。
“有发现了?”丹那又拿起了茶杯。
“是啊。”
“您要出门吗?”
鬼贯警部迫不及待地起身。
“没错。谜底总算揭开了,我要实地确认一下,我的想法到底正不正确。”
“您的想法?”
“跟我来就知道了。”
反常地用爱理不理的口气答完后,鬼贯迈开大步,离开了办公室。
丹那也一把抓住帽子,追了上去。因为他很清楚,鬼贯寡言的态度,代表他正在压抑着心中的兴奋之情。
四
两人搭上巴士,当他们第二次转车时,丹那从巴士的终点站是小岩这一点,大概猜到鬼贯的目的地是何处了。但是,鬼贯警部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一直思索着,丹那为了不要打扰他的思考,也跟着保持沉默。
如他所料,当巴士接近泪桥时,鬼贯催丹那起身。这下几乎可以笃定,鬼贯的目的地,就是楢山源吉借住的简易旅馆“橘屋”了。但是,鬼贯到底想在那里,调查些什么呢?丹那仍旧摸不着头绪,所以他也只好像个傻瓜一样跟在鬼贯后面走了。
就像之前须藤部长刑警做过的一样,鬼贯站在人行道上的地图前,确认“橘屋”的所在地。
“在鞋店的转角那转弯。”他喃喃地说完,就迈开了步伐。
“橘屋”的前面,有两个老板娘站在路中央,两人舔着冰棒高声谈论某个人的八卦。不知道谈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两人双手一拍,一起笑弯了腰。就算装了拖车的脚踏车,正扯着铃催她们让路,她们也不为所动。
“喂喂喂,你们是没长耳朵吗?蠢女人!”
“什么!你说谁是蠢女人啊!”
两位老板娘脸色一变,眼角上吊,刚才的笑容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比较强势的那一个,把手上的冰棒摔到路上,一把抓住了脚踏车的车头。
“有胆再说一次!”
“哎哟!别这么生气啦。我又没有恶意,你就行行好原谅我嘛。”
骑脚踏车的男人,被老板娘们凶神恶煞的样子给吓到了,态度马上软化下来,露出了阿谀的笑容。两名女性看到对方竟是个软柿子,顿时精神大振。
“你在说什么鬼话,拜托有点男子气概好吗?”
“所以说,我不是已经在求你了吗?”
他的表情越来越畏缩。正巧碰见此事的丹那,无法见死不救,只好苦笑着介入其中当和事佬。一问才知道那个压制着车头的女性,就是他们要找的“橘屋”老板娘。
“啊,讨厌啦,居然让您看到这种场面……”
刚才还表现出巴御前①般英雌气概的她,一下就变成了一个撒娇的小女人,她用手摸了摸头,似乎很在意自己的发型有没有乱。
①日本平安时代末期着名美女武将。
“先这样啰,下次再聊。”她向另一个老板娘道别后,带着鬼贯他们走进狭窄的玄关,她本人则脱下凉鞋,一屁股坐在式台上。
“是我老公闯了什么祸吗?说到我家那个死鬼,真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她以风情万种的语气说道。
“不是的。我们只是想问问,之前住过你这里的,那个楢山源吉的事。”
“说真的,阿源他的遭遇,实在是太可怜了。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抓到凶手啊?到现在我只要一想起阿源的事,就为他感到不平,气到都要脑充血了。”
老板娘连珠炮似地说道。
“关于那个楢山源吉……”鬼贯警部压低了声音。
“他怎么了吗?”
“希望你能够仔细回想一下,你记得他在六月一号的晚上,都做了些什么事吗?”
老板娘瞪大眼睛,讶异地看着鬼贯,表情像是在说:都什么时候了,你还问这些做什么?
“前一天就是五月最后一天,是缴房租的日子,我想你应该会特别印象深刻吧?”
“我想想。”
屋前的电线上停着两只燕子,有着双眼皮的老板娘,将视线投到燕子身上。丹那心想:她的眼神还真美啊。
“……五月最后一天的事我记得,那天我去催缴他积欠的房租时,他还给我装睡呢。”
“请你务必回想一下第二天晚上的事。”
鬼贯警部用缓和的语调追问着。这种情况下,他是绝对不会催促对方的。
女人把手放在浆过的整洁连身裙的膝盖部位,再次抬头看向屋檐的电线。丹那又想:真是双娇艳的眼睛啊。
“六月一号的晚上……”她喃喃自语着。
六月一号,就是西之幡豪辅被杀的那一天,同时也是楢山源吉扮演替身,现身于“兰兰”的日子。但是,鬼贯警部为什么会这么执着地,追问这个问题呢?丹那仍然无法理解鬼贯真正的想法。
“啊,我想起来了!”女人突然大叫出声,她的鼻翼翕动着。
“就像我刚才说的,三十一号的晚上我去跟他催缴房租,而他当时却给我装睡。但到了第二天,或许是觉得不好意思吧,他拿着烧酎回来,开始跟我家那死鬼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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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送我豆馅球当伴手礼,在这一点上阿源是很机灵的。”
楢山原来是这种人啊。
“对我来说啊,比起买酒回来,我还比较希望他拿买酒的钱,垫一点房租呢。”
“他们喝到几点?”
“我想想,大概喝到十二点左右吧。还是我跟他们说,都这么晚了不快点收,会吵到邻居之后,他们才肯结束,所以我记得很清楚。”
惊讶的丹那,重新审视着老板娘的脸,但她的脸上却没有说谎时,那种睁眼说瞎话的表情。但是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么,当晚楢山出现在“兰兰”,还吃了面这件事,又是怎么一回事?
丹那窥视着鬼贯的表情,但鬼贯一点也没有露出惊讶的样子,他似乎早就预料到了。
“你能确定当晚楢山源吉,跟你的丈夫喝酒喝到深夜吗?”
“为什么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