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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镇并不大。
穿过凤衔楼所在的华琴街,沿着窄腰小溪一路向西,约莫再走上半个时辰,便能到达阿难寺。
身穿锦衣腰悬宝剑的刘秀石,心情显然不错,大步走在前头,剑穗上的铃铛叮咚作响,与溪水相应成曲,不时回头大喊,“走快点!楚不折,你是属乌龟的么?”
屠户少年耷拉着脑袋,不紧不慢地跟在后头。他原本不想来,可刘秀石说,待讲经一结束,便陪他一道去八方客栈讨债。虽说这位刘家大少爷的舌头比泥鳅还滑,作出的承诺有时就像碰运气一样不靠谱,但他毕竟出身小镇三族大户,倘若当真愿意出面斡旋,谅那陈公鸡也不敢驳了他的面子。退一万步讲,就算刘秀石爽约,至少能吃上一顿免费的上好素斋。
如此算来,倒也不亏。
通往阿难寺的小路,平日里冷清惯了,今日却异常热闹。一路所见,大多都是前去聆听教诲的善男信女,行色匆匆,步履急促,生怕误了时辰。偶有识得刘秀石的小镇居民,仓促驻足,点头示意,复又向前走去。
一双少年并不性急,且行且歇,时而斗嘴嬉闹,时而遍赏山花,时而摘下路边一株狗尾草,衔在嘴里,满口皆是木叶芬芳。春风拂面,脸颊凉爽,同时吹动狗尾草的须毛,别有一番春意。
正当惬意之时,忽听得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二人刚要向路旁闪避,两匹枣红骏马,便径自从他们身畔疾驰而过。马蹄掠起的泥星,直溅了二人一身。
锦衣少年大叫一声哎呦,高高挥舞起拳头,大骂道:“哪个不长眼的赶着去投胎啊?!”
屠户少年平日里被别人欺负惯了,生气倒不至于,只是无端脏了衣衫,心中难免气结。他抬起头遥望远去的人马,只见其中一匹马上端坐一褐袍老者,两鬓星霜虬髯,如风中劲草,兀自翻飞。虽只瞧见宽阔背影,却不难看出他身量高大,正是那日在凤衔楼后院,匆匆见过一面的李府管家。
另一匹马上骑着个身穿水蓝白浪纹锦缎长袍的少年,头戴雁翅紫金冠,顶发束成利落长辫,悬垂脑后。高头大马,好不威风。蓝衣少年半转过头,稍展侧颜,看起来与刘秀石、楚不折同龄。只是颧骨微凸,使原本稚嫩的脸庞,平添几分冷峻刻薄之气。奔马虽快,但他仍是看见身后刘、楚二人的狼狈模样,眼中却没有丝毫歉意,反而讥笑一瞥,径自回过头去,继续扬鞭纵马。
如此嚣张跋扈的高粱子弟,放眼小镇,恐怕已找不出第二个。屠户少年自然认得,此人便是小镇三族大户——李家少爷李慕青。
他刚要说些什么,刘秀石已奔出几步,遥遥大骂,“李小狗,你这个王九蛋、二百六!当年你爹定是和你家的老母狗睡了觉,所以才生出你这么个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刘秀石骂人向来很有“艺术感”,以至于楚不折总是听得一知半解。他愣了愣神,小声问道:“为什么是王九蛋、二百六,而不是王八蛋、二百五?”
刘秀石摩挲着锦衣上的泥星子,气呼呼道:“因为他比王八蛋、二百五更可恶!”
楚不折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随即又问,“就算李老爷真跟他家的老母狗睡过觉,最多生出个连狗都不如的东西。为什么会是猪狗不如的玩意儿?”
刘秀石显然对自己骂人的本事很满意,玩味笑道:“这都不明白?只有猪跟狗睡过觉,才会生出猪狗不如的玩意儿。横竖都是骂,不妨骂得狠一点,连他老爹一并咒骂,岂不痛快!”
经过刘秀石一番解释,楚不折只觉豁然开朗,心中不由得肃然起敬,忽然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骂人果然是门艺术。
“翩翩少年,缘何满嘴污言秽语?”
少年交谈之际,只听身后幽幽传来一个温和女声。
二人随即转身,只见不远处停着一顶青布帘的朴素小轿,两名轿夫正不停扇动挂在项脖间的汗巾,驱散热气。
轿帘掀起,就看见施施然走来一位三十余岁的白衣美妇,姣好的面庞上沾染着些许岁月痕迹,却丝毫不影响她淡雅素净的气质。眉宇间除了南疆女子特有的温柔娇柔,还多了几分读书人的儒雅之气。
她明明是个美娇娥,偏作男子打扮,白袍及地,摇扇纶巾,有如一件清丽脱俗的青花瓷器,恰衬出一种别样美感。此时仿佛故意板起脸来,明眸愠怒,凝注一双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