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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茗生烟,就像那一年,雪初融,江风吹开了雨霾。
林蓑与老伯正一左一右,在一处江摊两岸悠闲垂钓。
林蓑的钓鱼功夫已练就了能用一只眼睛发呆,一只眼睛打盹。他知道这个时节这里的鱼不会多,之所以还下竿,只是因为钓鱼是他和老伯做完一单生意后唯一的消遣。
雪融后的春水比往常更急。就在林蓑差点熬不住睡着的时候,从河上游漂来一大块质地并不算差的布团。
林蓑正纳闷时,对岸的师父朝这边喊了一句:“还有气,快救上来。”
林蓑这才细看出那是个飘在江中的人体,而不是什么布团。他赶忙用鱼竿上的吊钩,去钩那人的衣裳后领。
一番折腾后,林蓑庆幸钓上来的还是“一个女孩”,而不是“一具女孩”。
女孩伤得很重,无论身上还是脸上,有被打的,有摔的,内伤,外伤,各式各样,老伯说,这还没死,真是奇迹。
更奇迹的是,女孩居然被救了回来。虽然还是一身伤痕,起码在两师徒照料下,渐渐能吃能走。
从此,两个人的赶路变成了三个人,女孩走得不快,他们两个男人也试着尽可能走慢些,有时实在忍不住了,或是出了什么意外,老伯会让林蓑背着女孩走,反正女孩长得也不高,而且很轻。
女孩会一点功夫。他们两个还打过架,不过女孩的功夫连稀疏平常都称不上,林蓑把女孩的手打肿了。女孩没哭,但看得出在忍着,忍得挺辛苦,于是林蓑绕着走了两圈后,“啪”一下给了女孩的脑袋一个爆栗,女孩立时凄厉地哭了出来,老伯听闻,过来把林蓑狠狠收拾了一顿,说对女孩不能这样,下次再这样,剁了手当窝料。
有一天老伯把两人叫到一起,自己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很严肃地说道:“跪下。”
两人跪了,老伯让女孩嗑三个响头,女孩很用力,把额头都嗑渗了血。
老伯问:“你几岁了?”
女孩说:“十七岁三个月”
老伯又问林蓑:“你几岁?”
“十七岁,不知道几个月。”
“行,跪下,叫师姐。”
林蓑不服:“凭什么,也不一定她就比我大吧?”
老伯举起鱼竿怒道:“你跪不跪?”
林蓑极不情愿地跪了。
奇的是,女孩开始不与自己拌嘴了,平日左一句师弟,又一句师弟,又帮这又帮那。平日林蓑练功偷懒时,还帮林蓑圆谎。不知什么原因,老伯对女孩很是信任,于是林蓑开始觉得接受师弟这个角色,也没什么不好。从此便认了。
女孩刚开始头两年,情绪还是时不时会变得很低落。
老伯看在眼里,选了一晚,把林蓑支开到一边,和女孩说悄悄话,林蓑尽力伸长耳朵偷听,只听到隐约几个字眼,甚么青梅木马,甚么媒妁之言,甚么订婚,甚么家中变故死了很多人,甚么退婚,甚么负心汉之类,林蓑听得似懂非懂。
第二天,老伯一早便把林蓑拎起来,说:“走,去帮你师姐讨个公道。”
“去哪里,师父?”
“去杭州。”
到了杭州,林蓑像乡间野人抖然见着了大千世界,各种酒家,瓦肆,勾栏,府邸,让他觉得处处都有疑问。老伯一开始也试着回答一下,后来发现自己也回答不上,便果断让林蓑住嘴。
老伯这次破天荒帮林蓑两人都买了新衣裳,虽然还是粗布的,总比破旧的好些。林蓑换完衣裳,感觉自己动作都轻快了不少。
不多时,女孩也换完新衣服出来了,这时她脸上的伤口已然痊愈,身体也基本恢复,女孩把头发拢了起来,林蓑看了几眼便问女孩:“师姐你怎么变了?”
女孩不解道:“哪里变了。”
林蓑挠头冥思苦想,想不出,便随口说:“不知道怎么说,好像是该说…变好看了?”
女孩表情一变,跑开了。林蓑很奇怪,心想:“莫非所有人都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于是跑去和老伯说:“你变好看了。”被老伯惩罚当晚上瓦顶练镖五百下。于是,他更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隔天,老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跟林蓑详细布置好,进一座宅子,把一个人绑出来,之后,再交给女孩,狠狠给他点颜色看看。
可当他们计划周详来到那座高悬着“颜府”招牌的大门时,门上贴着两道“抄”的封条,院子里一片萧索,空无一人。问邻人时,才知道,这家人一年前已经不在了,家主和一众男丁被斩首,其余妇孺全数充边。
林蓑本以为女孩会很高兴,因为她想教训的人或许已经死了。谁知道,女孩愣了半会,随后便在那墙边号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哭到涕泪俱干。林蓑怔住了,他从来没见过女孩这样哭,哪怕全身那么多处伤的时候,她也只是半夜哼痛,偷偷抹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