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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笙与林蓑一前一后进得茶坊,只闻人声鼎沸,环廊上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中各色各样的窃窃私语传入林蓑耳蜗:
“那是何人,敢与沈大家斗茶,端的是不知自己斤两。”
“正是,沈大家无论才情品貌,俱是绝世,我觉得那人定是哗众取宠。”
“那沈家娘子我见过,年最多不过二十余,体态就一窈窕嘌唱伶人,为何都称之曰大家?”
“不知者勿妄言,沈大家虽年纪轻轻,一手绝顶点茶手艺,不说吴州,就算放在京城也是不输半筹,我上次来看时,那京城来挑战的人叹服得五体投地,曰可比唐朝陆圣。”
“谬夸了吧?怕不是那些垂涎美色的好事之人吹捧的。”
昙笙艰难挤进人群,正好有个角落可以驻足。回头一看,林蓑却站在身后隔着两个人处,不知是否挤不进来,正欲挥手呼叫,忽闻前方坊厅正中,站起身一个精瘦男子,绕场拱手道:“在下张金线,听闻沈家老板点茶功夫冠绝吴州,在下亦有所涉猎,今日前来,特请沈老板与在下比试比试。”
周围人群再次窃窃私语:
“这不是傀儡铺的张金线么,他也会点茶?”
“是啊,他不就是个耍傀儡戏的么,论斗茶,也敢来挑战沈大家?!”
“这张金线平常不是邋里邋遢的么,怎么今日穿得人模狗样,听说他刚死了媳妇,莫不是看上沈大家了罢,也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依我看,他就是来捣乱的,沈大家一定不会应他比试。”
熙攘不多时,喧声忽止,众人尽皆屏息细看。只见坊厅屏风后,转出一主一仆来。
先闻一青衣女仆喝骂:“哪里来的地痞流氓,我们故蒙茶坊岂是随便个人便可来撒野的?!”
再看那主时,昙笙却觉得有些移不开眼,只见那女子一身绛粉相间霞烟衫,腰间鎏金绦带,有如淤池上最脱尘的荷菡;云堆翠髻,蛾眉曼睩,纤腰楚楚,一双卧蚕美如玉雕,若是弯将起来,定惹倾城一笑,莲步轻移之间,尽是林下风致。
主人装扮的女子环顾四下,开口曰:“不知张家相公受何人嘱托来此?”声音如飞泉鸣玉。
不知是否错觉,昙笙觉得那女子仿佛往自己这方位多看了几眼。
坊内围观众人一阵惊为天人之声。
那张金线吞了下唾沫,扬声道:“甚么嘱托,我乃自发来此挑战。沈老板可敢应战?”
女子身边侍女厉声再斥:“你一耍傀儡戏的,才学点茶几日,便敢来挑战我们老板,自不量力。”
“哼,这么说沈老板是不愿应战?究竟是不敢呢?还是不愿呢?”张金线蔑笑道,转向四周拱手道:“在座各位均是爱茶之士,我闻三百年来,各朝点茶大家无不是名家大儒,何曾见过女子敢称‘大家’,若有真本事,为何不敢应战,怕不是以女子之身,在背后行那腌臜之事,换得个徒有其名?”
说罢哈哈大笑,昙笙闻周围亦有人耳语:
“不会吧,沈大家这等磊落女子,也会去做那些龌龊之事?”
“谁知道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反正我又没见过她点茶手段,都是听坊间传闻罢了。”
茶坊内越来越喧杂,那张金线一计得逞,如小人得志,沾沾自喜溢于言表。
绛衣女子黛眉微颦,长叹一声,分对张金线及身边的青衣侍女说道:“既然张相公如此执着,那便比吧,请落座。青烛,备茶席。”
围观众人齐齐雀跃,欢呼难得一出好戏。
只见被唤作青烛的侍女摆出两幅茶席,备齐一应工具,分在两头点炉焚香。停当后,比试的两人同时入席,互道一礼,斗茶比试这便正式开始。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皆屏息细观。昙笙幼时曾学过一些点茶手艺,是以两人细微动作,不难看出个高低。
论起点茶前半部分功夫,首先是取出茶饼,敲出一小块,置于火炉上文火烤酥,再放入辗子中研磨成沫,由饼到沫,需步步严谨,苛求精细,细微差异,均会对点茶效果有难以估量的影响。
只见那张金线乍开始,便手忙脚乱,敲茶饼时,敲出硕大一块,久烤不酥。
眼看对席女子按部就班,井井有条,张金线心中焦急,随便将手中茶团放入碾中研磨几下,应付了事。女子却怡然自若地多取一个茶箩,将研磨得细碎的茶沫再过筛取细,不可谓不细心。
其实明眼人到此时为止已不难看出孰胜孰负。
昙笙懒看那张金线拙技,转而细细品味绛衣女子的表演。见她将筛好的茶沫放进黑釉茶盏,兰指取一把竹筅,上下搅拌,指绕腕旋,七打七拂之下,茶汤在盏中逐渐由黑至白,由一汪清汤,到腾起乳白云头云脚而不溢,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由她提肘那一刻起,对观者而言,便是享受。
斗茶先斗色,纯白为胜,青白其次,灰白或黄白为负。
眼看女子已用茶膏在那晶莹透白的乳饽之上,点好分茶,对席的张金线茶汤里还云头未起。
胜负分出。众人皆一片赞叹,所有对女子的质疑声俱变为了抚掌称绝。
张金线看到绛衣女的茶盏,妒恨交加,举过来一口饮尽,摔杯在地,愤愤离去。
昙笙亦击掌赞叹,冷不防手臂一把被人拉住,轻轻拽出人群来。
定睛一看,却是林蓑。昙笙兴奋道:“林大哥,你看到那绛衣女子了吗?那一手点茶功夫,端的是好厉害!”
林蓑牛头不对马嘴回道:“你不是渴了么?给你买饮子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