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昙笙迷离醒转。
揉了揉惺忪睡眼,借着远处半盏残烛环顾四处,只见自己睡在一处中空谷垛内。心忖: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真是丢脸。
不对,身边怎么空无一人?林蓑呢?还有那个不现身则已,一现身必成话唠的徐行呢?
夜深人静,心头不免有些慌乱,方想直起身来,只见袖摆上飘下一张字条。昙笙拾起细看,上书一行小字:“小娘子安睡,我俩去去就回。”
“真是的,居然不叫醒我。”昙笙一时也无法,只得重新坐回谷垛内。揉了揉被短弓肩带勒得有些酸软的肩膀,忐忑等待。
正又昏昏欲睡间,那残烛忽地明灭起来。侧耳倾听,隐约可闻檐上有脚步之声,初时只是悉悉索索,昙笙以为不过蛇鼠黄狼,倒不甚在意。
时间过了越久,檐上动静越大,步点密集如雨打莲叶。昙笙手心微湿,睡意全消。
莫非是林蓑他们在上面?远远透过仓顶一处破洞望去,除了一圆冰轮,偶有两道迅影闪过,快得几不可目测。
“噌”一声金石之声响起,昙笙已确定,檐上是一场白刃相接。
一盏茶时间前:
从谷家家宅前院,到谷仓仓顶,几番来回竞逐,徐行已追及前方黑影。虽看不清面目,从月下轮廓来看,是个身材浮凸有致的女人。
徐行想起一个在孟生舸上受训时,一耳之缘的名字。
“没记错的话,娘子是叫玉雨、玉春还是甚么玉潮来着。抱歉,平日幽坊冷巷、燕馆歌楼里抱过的姑娘太多,实在是记不住。”
“登徒子,竟敢言语占我便宜,我玉笺平生最恨你这种拈花惹草之人。”柔媚女声里的愠怒没有十分也有九分。
“啧啧,这一朵曼陀花也似姑娘,却长了根会蛰人的毒针,端的是,风前欲劝春光住,春在城南芳草路。可惜,可惜啊。”
“可惜甚么?”
“可惜这么位美人,却与厉逢川那死人脸搭档,他是不是很冷漠啊?可有考虑换个良木,保姑娘天天日上三竿方可起床。”
玉笺气得咬唇欲破,忙敛神忖思,从来都是她用言语身姿诱得对手方寸大乱,伺机取胜。今日这个男人,却一再言语轻薄相激,如是有意为之的话,却也是个有手段之人。不若以牙还牙,看对方如之奈何。”
想罢,忽然掩唇娇笑,妩媚含情:“徐哥哥真会说笑,奴家身上哪里长针了,是这里?是这里?还是这里?”伸出一根玉葱在全身各个要害部位划过,眉目传火。
“我觉得是这里。”语音未落,徐行已运轻功闪至玉笺身边,探爪去取她手中钥匙。玉笺速度丝毫不落下风,一个后纵,已逃出徐行爪风笼罩。
徐行一招不成,另一边手以掌为锋去劈玉笺腰肢,没想到掌的速度竟快不过那株杨柳,反倒是玉笺反抬后踵,给了徐行下腹一击。
“究竟是哪里嘛?”玉笺顺落势停到檐角处,翘足而坐,手托下颔,妖娆问道。
徐行捂住腰腹,心中叫苦:还好躲开了些,没正中要害。这个女人,单论近身身法,怕是比我厉害,着实不好对付。看来只能智取,暗暗四顾一番,已是计上心来。口中说道:
“好姐姐,轻点好。我今天也是遇上对手了,要知道,寻常女子不打紧,只要遇上如姐姐这般国色天香的女子,我徐行的功夫就下降五成,怎个打得过?”
“现在来奉承奴家,未免有点太迟了,小兄弟。”
徐行故意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姐姐此行的任务可是那谷自生留下的遗宝?我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既不用打得你死我活,我们两边还都有得交差,姐姐可愿听我说说?”
玉笺心想钥匙既已得手,两方缠斗亦是费力,不如先看看这徐行想耍什么鬼点子,再作应对也不迟,便抛眼色道:“哦?说来听听。”
“姐姐,我先给你交个底,我与林蓑此趟来到吴州,我组孟同叟孟老派予的命令是,回收谷自生遗宝。我猜,姐姐你的任务亦是同样。遗宝是什么,不正是那胚米稻种嘛。我且问你,你到吴州后,可开得那谷仓了?”
“明知故问,你一直紧追不舍。我如何开得。”
“我再问你,你可耕过田?你觉得那谷仓暗格里藏稻种几多?”
玉笺被问得一时哑口,确如对面这男子所言,自己与厉逢川两人来时只知谷自生其人,至于取的具体是何物,只做过猜测,确实不曾想过是满满一室稻种。
徐行接着道:“依我看,那暗仓里稻种,至少得有数十石,你是打算和厉逢川一人数车往回拉么?”
玉笺眉间一皱,寻思也有些奇怪,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接着说。”
“我的意思很简单,既然我们所受的命令只是带回遗宝,并未说一粒不剩全数带回,我们何不二一添作五,一人一半,各自好交差。现下你是把着钥匙,可那钥匙不过启门开锁之用,万一我和林蓑日日把守库门,你想开门,还得卖力死斗,方能过我们这关。个中利弊,姐姐不妨斟酌一下?”
玉笺琢磨徐行一番话,越想越觉得有几分道理。无论是上次曹州琉璃棺,还是此行吴州之行,自己与厉逢所听取的任务,都只有取宝,并无击杀林蓑和徐行的命令,甚至到了吴州,才发现与林蓑是同一目的。便站起身道:“那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我不能如何,是姐姐当如何,钥匙在姐姐手上,若姐姐同意我方才的话,便下去一同开那仓门,清点稻种几许,一人一半,皆大欢喜。”徐行此刻脸上堆着人畜无害的笑脸,等着玉笺答复。
玉笺低头稍作沉思后,抬头紧盯徐行,威胁曰:“如果下去后耍什么诡计花招,我让你当不成男人!”
徐行心中窃喜,她这话,就算是同意了。只要她放下戒备,这计便已成了一半,唯一的变数,便是谷仓内正在熟睡的昙笙,希望她今晚都不要醒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