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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三更,官家庄内,仍火把通明。
今夜无人安眠。
历此劫难,官家庄人口四去其一。庭园内栉列一排披着白布的尸体,皆是官家的青壮,无论他们在驾车出庄门前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都不重要了。
林蓑带着官憬回家,将木棺放在了中庭正中,“德荫一方”石碑之前。
林蓑回想其兄官世炎那个还未完成的遗托,希望孟生门归葬人毁掉此碑,以轻弟弟官憬多年身上的桎梏。现今,已经没有这个必要了。今夜之后,不会再有人用不成器的评价在官憬背后指指点点。
官家护院官天举迎上林蓑,他说,他那一驾是正北方位的马车,躲过一劫。
“官翁醒了么?”
“还没有。我希望他今晚还是不要醒为好。”
“好生安置你家二少。”林蓑沉沉拍了拍官天举的肩膀:“临出发前,他有留下什么吩咐吗?”
“少侠请跟我来。”
两人绕过官家花园,另有一座一人高小门,进得门来,乃是一处幽僻小园。
“二少托付过,若有个万一,带少侠来此园,这是答应给少侠的酬谢。为防耳目,我自往外院门口把着。少侠自便。”也不等林蓑有问,一拱手,转身去了。
林蓑四顾,这是一座小小的别致昙园,不过十余步方寸。正云开雾散,月色如银,照得满园点点昙蕾,皆含苞待放,有如一盏盏无瑕羽觞。
林蓑哪有心思赏花,可是园里除了昙花,别无一物。
这两兄弟又是卖的什么关子,莫非让我来采花不成?
正欲呼叫官天举询问。忽听得有悉索声音,像是鸟兽啄挠树木,又像是什么东西在木板上摩挲。
再一细听,这来声却是传自一丛昙下。
林蓑一剑砍断那丛昙花。胡乱几下刨开薄土,一件棺木便现将出来。纹样巧夺天工,棺身一个奇特锁孔,比之林蓑先前在亭下暗室所见的那副宝棺,除小上半尺之外,几乎一模一样。正是那琉璃子棺。
摩挲声忽止,林蓑断定棺内定有异样,一手举归渔剑,一手拿出铜匙开棺。
棺开,泗溢的琉光晃得林蓑双目一闭,再睁眼看时,却是难移开了。
昙影之下,棺中一少女仰面而卧,夜色阴晴中犹拨开繁枝现一朵白昙,颈颔如帛,睑黛胜柳,面琼如一副美玉。双目相交之际,启皓齿发出轻柔一声诧呼,似瑶池中映起一眉皎月。林蓑看着对方琥珀色眼瞳,瞳中映着院墙上烛焰,恍惚间置身古刹名窟,秉烛近赏壁中仙颜。
林蓑本就不擅辞措,只觉就算穷尽胸中文墨描绘,都不免有些俗了这昙色。
“我是不是,醒得早了?”声音淌在夜阑间,潺潺一道初春融雪。
少女尝试坐起身来,大概因卧得太久手足酸麻,眉头一颦。林蓑一时无措,眼神仍是怔然。少女不知林蓑怔看的是何物,扭头一看,却见身侧一面花墙,昙花星罗点点,将开未开:
“好美。”
林蓑方回过神来,随口应道:“哪个好美?”
“自然是昙花,还有哪个?”少女奇道,说毕,忽然红霞泛上脸颊,冁然一笑,惹开了身后第一株昙苞。
林蓑本以为,世上不会有一个人的颦笑能让自己脑海一片空白。
“棺内那声音,是你?”
“是我。我见既出不得棺,也百无聊赖,便在棺板上用手指写写划划。”
若常人被困棺中,四下漆黑,忐忑待毙,不得五内俱焚。这少女为何却娴静自若?
林蓑胸中狐疑丛生。
“你不是官家人。”
“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