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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瞿瞿……瞿瞿……”
灰暗的天空好似铁幕,同样灰绿无边的草原上,虫鸣声此起彼伏。裸露的泥泞空地,一只蟋蟀低伏在被压弯的草叶上,有气无力地呻吟着。
“嘚,嘚,嘚……”
马蹄声由远及近。
一根粗壮的马腿踏进了水洼,溅起的水珠惊退了草叶上的蟋蟀,它一抖腿,跃起,消失在草原深处。
虫鸣声很快变得稀疏,取而代之的马蹄声,逐渐嘈杂起来。一匹匹披甲骏马在泥泞的草地上行走着,马鞍上坐着的,是全副武装的骑手。他们身后,一辆辆满载的马车缓慢的行驶着,沉重的货物使车轮在泥地上犁出两条深痕。随着颠簸,车上不断传来哀嚎和哭泣。
这货物不是别的,而是无数被铁笼关起来的人。不同于四周的骑手,尖尖的耳廓是他们最大的区别。他们蜷缩在一起,浑身遍是血迹和泥土的污渍,将原本白皙的皮肤污浊得肮脏不已。
灰蒙的天空逐渐被颜色更深的黑烟浸透。黑烟的源头,那铁青的森林,此刻,在高大树木的掩映下,橙红的火焰环抱着大树,舔舐着,向远去的马队龇牙咧嘴。森林更深处,浓烟和烈火已经笼罩了这里,宛如通红的煤炭,赤橙中升起滚滚灰烟。
空中不断飘落灰絮,领头的骑手回头看了眼,催促着车队迅速离开。尽管车队远离了那炽热的高温,但空中飘落下的絮状灰烬,配合着惨绝的哀嚎,又构成一状人间地狱。
在队伍中的某一架车上,一只脏兮兮的小手从铁笼中探出,一片灰烬落在上面,随即小手又马上缩回。在昏暗的铁笼里,一个小男孩将手凑到了眼前,灰白的余烬静静躺在手心,倒映在男孩有光泽的眼中。
突然,男孩脸色一变,想将灰烬抖落。他方才以为从天上飘落的是雪花,而等落入手心后,才发现那种冰凉的感觉并没有出现。片刻后,一种比冰雪更刺骨的寒意从手心中传来,让他难以忍受。这时,一道沙哑沧桑的女声响起。
“这是诅咒……”
男孩一惊,向声音的方向看去。一道身影缩在铁笼的另一个角落,兜帽下的阴影正隔着哀嚎痛苦的人群,注视着他。
“先灵的诅咒,血瀑的复仇……熄灭的火,重燃整片大陆……”
不知为何,外面马蹄、车轮声滚滚,却盖不住那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记忆在脑海中不断放映,他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这位蜷缩角落的女士,不是别人,正是族里的祭司。听琳妈曾提起她,祭司来自森林的深处,那里有最古老的乌迪尔精灵族。
祭司在琳妈很小的时候就来到了族里。在男孩的印象中,她很神秘,几乎从未走出过她的树屋,族里的幼童尽管好奇,但是也不敢打扰她。祭司唯一露面的时候,也只有一年一次的树生节,而就算这时,她也始终戴着兜帽,穿着厚厚的祭祀服。可现在祭司似乎正在和自己说话……
他有些发凉,向后靠了靠,试图钻进了刚才他一直待着的位置,那个让他有安全感的怀抱中。
然而,意料中将他拥抱的双手没有出现,男孩拉了拉身后的手。依然没有反应。他诧异地回头看去。
身后的容颜苍老的女精灵紧闭双眼,身体靠坐在铁笼的一侧,面色惨白,正低着头面向着他,嘴角上的一抹血红格外刺眼。一种让他害怕的想法冒出,他扭过头,不愿再去想。
“命运……缥缈纠缠的命运,众生皆命运所育,亦由命运而去……”祭司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垂下了头,声音越来越小,变成了喃喃细语,但男孩已经听不清,他也不想听了。
不,琳妈只是睡着了。男孩咬紧了牙关,缩了缩,后背紧紧贴在那人的胸口,又将那人的双手拉过来放在胸前,就好像她仍拥抱着自己。尽管他心里很清楚,原本温暖安心的怀抱正渐渐冷去。
在阴暗的天色下,黑夜很快来临,车队仍颠簸着行进着,铁笼里,男孩在恐惧中沉沉睡去。
梦境,他做了一个漫长的梦,在梦中,他变成了追逐中矫健猎人,紧接着又成了绝望中奔逃的兔子,一会儿又变成了森林中的那棵最高大的树,在他脚下,村落乃至古国孕育而生……直到最后,他重新变成了自己,但在无尽的尸堆之上,一个血煞的男人看向了他……
从梦中惊醒,已是满身冷汗。马车已经停下,周围一片漆黑,他伸手摸了摸,却摸到一层布匹。原来车厢被一层黑布所包裹。他习惯性地向后缩了缩,可这次却触到了冰冷的铁笼。怀抱,就连近乎冰冷的怀抱,他也失去了。
环抱着双腿,他呆呆地看着黑暗。铁笼里没有了之前的拥挤,哀嚎和痛哭也显得极为遥远,偶尔一声的抽泣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不知过了多久,
哒,哒,哒……
脚步走近,男孩扭过头,光线让他一时有些炫目。一个叼着烟斗的男人拉开了黑布,他面目凶狠,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车内的众人。在男孩看来,只有村里的猎手才有这种眼神。
男人打开门,敲击铁笼,示意他们走下来。
男孩颤颤巍巍地随人们走下,虽然他已经
岁,但马车对于他来说,仍然太高了,再加上他昏昏沉沉的,结果是,他踩在马车铁栏上的脚一滑,整个人向下栽去。
突然,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男孩借力晃了晃身子,稳稳地踩在了地面上。他转头想表示感谢,然而惊讶的是,身后的那位,竟是祭司女士!
第一次和祭司如此接近,他看清了在灰棉帽下那张黑暗中的脸,说成像腐烂的果皮都不为过,以前的男孩肯定会被吓到,但在此刻,这是唯一让他感到温暖的事物。那副微笑,如沐春风,让他浑浑噩噩的心情都平静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