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陵春迟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棉花糖小说网www.aaeconomic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云州兄弟请坐。”柴行亲自端来茶点,并坐在下首处陪坐。
我从窗外转回视线,室内的烛台都已点上了蜡烛,照的整个屋子通亮,此时我才得以看清他的形貌,柴行约摸二十三四岁的样子,身材清瘦,着一件白色绸缎鹤氅,头戴束发银冠,生得眉清目秀,只是眼神中有种读不懂的意味,恭敬而不失警惕。他处处在考察我这个后周遗少,像这种人,只甘心为明主效力,对于庸才自是不屑一顾的。我突然感到从未有过的压力,就像参加一场面试似的,而这个面试却是我极不情愿的,因为对于我的将来我还没有做好任何准备,我只是想避过这场风波,然后回到老家继续我飞鹰走狗的生活,至于我的宏图大业那也只是想想罢了,对于我来说它真的没有什么吸引力,然而人生就是这样身不由己,我感到自己此时已经登上了一艘大船,要想抽身而退已经不太容易。
我坐在柴员外的对面,桌上已经摆了梅花肉丝、香菇芦笋鱼、熏蒜肠、荔枝鸡丁和一个鱼丸豆腐汤,都是色泽鲜美的小菜,不用吃,光是闻起来就让人食欲大增。这时我才想起来从昨天下午到今天凌晨我还没吃一点东西,肚子里早就叫嚣开了。
柴行用釉质酒壶先为我斟满酒,然后为自己倒上,酒用微火煮的,还冒着醇香的热气。
“云州兄弟,这是我兄长从山西带来的蒲中酒,乃大宋第一佳酿,今日与君同饮,请不必客气,只是这小菜略无兼味,招待不周还请海涵哪。”
不管是骄傲还是谦虚,或者是装逼?这都说明了一点,柴行是一个周全的人。
我确实是饿得不行了,酒倒没饮几杯,先将四个小菜席卷干净,又喝鱼丸汤,我用事实告诉了他这绝不是什么“无兼味”。
柴行又吩咐下人切了一碟牛肉上了一海碗面,这才填饱了我的肚子。
酒后又是茶,泉城水泡临江玉津,让我再次体会到了宋朝绅士的奢侈。这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员外,相比那些济南名士这恐怕真不算什么排场。
喝茶的时候,我开始注视西墙上的一幅画像。其实我一进屋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这幅画像,只是身心疲惫再加上饥饿就把对它的兴趣暂时搁下了,现在我酒足饭饱自然注意起它了。
“云州兄弟可是在注视那幅画像?”柴行问道。
“这画像画的是谁?”
“乃先祖周恭帝。”
原来是柴宗训。我从座上立起,走到画像前细细瞻仰。
“既是先祖遗像,为何挂在后院偏房西墙,而不挂在祠堂?”
“此乃先祖临终所嘱。当初,公子的先祖——后周太祖皇帝郭威将郭氏之帝位传于我祖先柴荣,后至柴宗训,作为外臣继承皇位,宗训一直谨记太祖之恩泽。而迫于赵宋之威吓,为保后周臣民,折节受辱,自言羞见太祖与世宗,又因后周太祖当初兴起于西北,故嘱托后人挂画像于后院西北墙,以示对太祖不二之心。”
我肃立了一柱香的功夫,柴行陪在我的身侧,我们一言不发,我能感觉到柴行心里隐隐的激动,对我这个没落公子的做法他应还是很感激的。
我默立着端详这幅画,渐渐觉得这画中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从柴宗训的姿态来看,是一个半侧面的像,身体略向前弓,即便是一幅忏悔的画像,也不必做到如此的谦卑,因为他毕竟曾是后周皇帝,不该不明白应该保持一定的威严,况且这是留给子孙瞻仰的画像,更应该画正面才对,而他却画了侧面。
“周恭帝驾崩时年岁几何?”我转向柴行问道。
“年方十八。此时已经降宋,被封为郑王。”
“这一幅画像中的郑王看起来至少也有三十岁了。”
柴行闻言一愣,随即笑道:“饱受丧国之痛,自然显得老相。”
我知道柴行不容别人对这幅画像有任何质疑,我也不想在没有任何把握的时候提出什么质疑,这种鲁莽的做法是没脑子的体现。
我走近画像毕恭毕敬地端详着。一柱香的时间里,柴行一直默立在一侧,而我却寻找出了许多疑点。&#
;&#
;.u
&#
;
首先,如果这画中人是柴宗训,那从年龄看必定是降宋以后的,因为宗训降宋时年方九岁,也就是说,他当是已经被封做郑王了。而图中这人戴的却不是宋朝王爷们所戴的长翅帽,而是晚唐五代人所戴的幞头。从衣着来看,这人也像是武将的装束。
其次,这画的结构也不协调。总体显得非常细高,而且旁边的车辇只画出了一半。
再次,这画中人的姿态分明是在向某人躬身行礼,而接受礼拜的人是谁呢?
我仔细查看了画的边缘,虽然已逾百年,还是看得出这画的装裱与画的颜色不符。很明显这装裱是后来加上去的。
由此可以断定这幅画绝不是整体,而是原作的一个部分,在他的前后都应该有其他的人,而这画中人也绝不是柴宗训,而是比他年长的一个人。
他到底是谁呢?我百思不得其解。加上一晚上的奔波,我的脑子已经疲乏的似一团浆糊,什么事情也无法条理地思考。我转身看窗外,黎明的曙光已经照进屋内,整个室内沉浸在一片似水。神秘淡蓝色晨曦里,我示意柴行是该休息的时候了,柴行恭敬的退出。
我和衣躺在床上,竭力思考着一天来所发生的这些事情。一切恍若过了一个世纪,又似乎是冥冥中顺着某个既定的坡道滑行过来的,而这幅画似乎向我暗示着什么。
我一边思考一边感觉头颅中似有一股泉眼源源不断地冒出汩汩的泥浆,将我的大脑浸满,我的头颅整个凝结成了石头,从身体上滚落,跌入了黑暗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