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三、雏鸟扑羽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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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灰回到家。
洛今酌看到死鱼眼少年湿漉漉的回来了，给他递了一杯热茶。
“怎么搞得湿漉漉的？”
“忘记带伞了。”
洛灰洗了一个热水澡，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窗前发呆。
第二天，邻居们惊奇地发现这个臭死鱼眼居然放下了那把破木剑，早早地拿出书本，在屋子前的石桌子上做作业。
平常几乎不着家的破小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不再外出惹祸。
除了上学，就是待在家里。
，做家务……
一天，两天，三天，都是这样。
遇见邻居，这个臭小子还会主动打招呼，不管以前有没有与他结过梁子，都会持着礼貌的态度，嘴角也会挂上笑容。
人们忍不住心想，可爱榜果然有用，看来，洛灰这小子是真的要变好了。
只是他那张冰块一样的臭脸，好像越来越没有生气了，还有他那对死鱼眼，也变得更加死气沉沉的了。
这样的状况，持续了两个星期，周围的人开始对他改观。
“照这样下去，你家的娃儿极有可能摘得‘最佳进步’的头衔，登上可爱榜。”
洛今酌听到朋友这样说，笑得很大声，可等朋友走后，他嘴上的笑容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深深的叹息。
南窗书屋的店老板最近喝醉酒的次数越来越多了，每次喝醉酒，都说他的孙女非常出息，这次一定会登上可爱榜的。
这一次，没有人笑他吹牛皮。
因为那个叫做江雨眠的姑娘最近的改变真的很大。
她一改往日怕生的毛病，主动加入同龄人的队伍之中，努力和他们谈笑风生。
尽管此前她与众人的交集甚少、尽管有很多人都将她当做笑料，拿她开涮。
她好像真的从一个怕生的胆小鬼，变成了一个活泼开朗的女孩。
在家里，她承担着所有家务活，在学校里，她则担任供人取笑的角色。
既腼腆，又傻乎乎的人设，是她主动凑近人群以后，人们赋予她的。
她没有拒绝……
反而将其发扬光大。
在课堂上，老师抛出问题，她会认真地给出令人意外且让人捧腹大笑的错误答案，惹起一阵又一阵的哄笑之声。
即便她知道正确的答案，她也不会说出来，因为只有这样，才符合人们赠予她的人设，才能摆脱无朋无友的孤僻形象。
通过拙劣的演出，惹来的目光，多数都是不怀好意的嘲讽。
她知道，自己慢慢变成了人们眼中的“小丑”——跳梁小丑。
她其实很在乎。
却难以停止这场演出。
懂事、乖巧、勤劳、学习认真、有礼貌、能跟同龄人愉快地相处，是这条街上的大人们眼中的“好孩子模板”。
她不是天生的好孩子，只能改变自己的性格，按照好孩子的模板，雕刻自我。
渐渐的，平日里枯燥乏味的数学课，总少不了她的表演，人们总被她出其不意的搞笑回答，逗得捧腹大笑。
而她红着脸，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却只能抬起头，任人观赏她羞耻的脸红。
慢慢的，凑到她身边，说要和她做朋友，把她当做笑料取笑的人越来越多。
面对一个一个咧开大嘴巴的人，她心里想的是逃跑、逃跑、逃跑，却握紧了拳头，走向了她抵触无比的人群之中。
那天在倾盆大雨中，她握紧了死鱼眼少年的手，对他说：“阿灰，如果我们试着变成人们眼中的好孩子，那样，爷爷就没有理由阻止我们见面了吧？”
一向最遵守内心的准则行事，从不屈服于任何形式的束缚的少年低下头，深深呼了一口气，然后露出笑容。
“阿眠，塑造虚假的自我，确实违背了我内心的准则。
“但是，保卫你的生活，陪着你开开心心地过日子，是我生活的第一要务。
“所以，我愿意尝试改变。”
洛灰的话萦绕耳畔。
她对自己说：“那样自我而执拗的人都愿意为了你妥协，怎么还能原地踏步？”
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一点！
这天，细雨如丝，连绵不绝。
江雨眠坐在香樟树下，手里捧着一把破吉他，弹奏着微微忧伤的曲子。
每弹几下，她的眼眶便红一分。
一群与她同龄的年轻娃儿撑着雨伞，路过此地，瞅见雨中的紫发女孩，对视一眼，然后嬉笑着跑到她身边。
他们以朋友开玩笑的名义，每一张嘴，都吐出了带刺的“玩笑话”。
江雨眠停止弹奏，在人们的取笑声里握紧拳头，露出更大的笑容，细长的眼睫毛，自始至终都在不安地颤抖着。
雨下得更大了！
她的眼泪溢出眼眶，与脸上的冰冷的雨水混合在一起。
围在她身边的人们似乎没有发现她混杂在雨水里的眼泪，玩笑开得越来越过分。
为首的那个人高举着雨伞说：“以前觉得小绵羊你是一个高冷的人，现在熟悉了才发现你竟然是一个逗比啊。”
“小绵羊”，是他们给江雨眠取的绰号，她不喜欢，但她没说不喜欢。
“对了，洛家那娃儿平常不是总跟你在一起吗？最近怎么不见他了？”
“哦，我知道了，是不是他发现了你的真正一面，害怕你这傻乎乎的逗比气质传染给他，所以才从你身边逃开了？”
江雨眠活这么大，从没有讲过牛话，也最讨厌牛话了。
她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被别人用“逗比”这两个字形容。
明明想反驳的。
但此刻，她只能露出笑容。
不擅长与人交往的她采取了最笨拙的方式：演戏。
此刻做出有违人设的事情，会摧毁了此前所做的努力。
所以，她必须要忍耐。
可是啊，眼泪为什么会这么没出息，一直流一直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