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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思者必心累,心重者必心苦。铁石心肠之人尚可得知这等言简意赅的道理,更遑论于她赫赫有名的云阳公主了。
暖柔的夏风自廊间自檐下攸忽而过,这个临危受命而统御三万左督卫,保护了南境万千百姓的少女,第一次觉得,其实被别人保护那么一下下,真的很好,很温暖。
默然良久后,姜若嫣秀眉微蹙,道:“公子所言确是在理,只是神机营那里……前些日子白叔曾言,公主为彻查账目而请了全京城的账房先生,可有什么眉目?陈年旧账,真的能够查得清楚吗?”
李兰仍是笑容未改,温言道:“现在的每一分时光,都是从过去延续而来的,不查清楚过去,又怎么知道现在应该做什么,不应做什么?无论是再久远的过去,种下什么因,终有什么果。既然我能从陈年旧账里找出些蛛丝马迹来,假以时日必能查清此事,只是……”
“恕我失礼,我不得不问一句。”李兰目光如炬,灼灼地射在云阳的脸上,“我再回神机营时,必会再生波澜,恐难有对其冒犯之处。再有,若确有此事,我是不会饶了陆丘得。届时公主该当如何?”
姜若嫣心头一震,眼睫剧烈颤动了一下。尽管事情已过去很多年,尽管可以不在午夜梦回时心颤落泪,但多年的修炼平复,竟未曾带来丝毫真正的痊愈。这个清雅书生简简单单的“陆丘”二字,就可以猛然勾起心中的滴血痛楚和刻骨仇恨,宛若南境寒岭那一具具枯骨,永远那么鲜明醒目,随时随地都无法漠视。
李兰将目光从姜若嫣的身上移开,似乎是不忍见到她猝然间显露出的脆弱一面。身为三万左督卫的奇才统领,自然是世间最高傲与强势的女子,可是剥开她傲人的身份与坚强的面具,她仍然是那场惨剧中所幸存下来最无助最孤单的小女孩。
活下来的万千将士可以与妻苦述离别,与友酒庆百死余生。可她呢?除了本应执手到老的檀郎给予的背叛,折磨,仇恨,还能得到什么?名扬天下的赫赫声威?哪个女子平生之愿是这个?黎明百姓敬仰的女将军?哪不是英烈男儿当有的豪情么?
终生所求,不过相夫教子罢了。
幸而她是云阳,将军的职责与坚韧的心志支撑她抗过了那次打击,皇室宗亲面前也未曾轻露悲伤。不幸她是云阳,一团混乱中人人都因为她的坚强而疏忽放心,只到某一天突然发现她已至待嫁之年,红衣披身却无家时,才徒然惊觉她心中的积愤与哀戚。
任何人的伤疤一旦揭开,必是锥心刺骨深入骨髓血淋淋的痛楚,但李兰心中明白,今日若不得到云阳公主对陆丘究竟持何态度,他日再起争端,难免有些相形见绌而事事放不开手脚。
伯仲之间的对弈,若有一方优柔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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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下场,可想而知。
“公子。”片刻静默后,姜若嫣抑制住了自己激动的心情,低声道:“自南境归朝后,我便与他再无瓜葛。他零落如尘埃也好,前程锦绣也罢,自是形如陌路,终究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罢了。故而公子日后想做什么,云阳不会干涉,但若有一日公子有难,云阳肯定是不会视而不见的。”
“公主良言,自当谨记。”李兰唇角轻轻抿了一下,眸色仿若清潭般幽深无底,深施一礼,轻声道:“气由心生,还望公主莫要多加感伤,今日孰乃我之过,对不住了。”
“公子言重了。”姜若嫣饮尽杯中余茶,放回桌上,站起身道:“陈年旧事罢了,提一提又何妨。公子再回神机营时,若有何难处,记得知会云阳一声,我也好为你多做准备,不教任何人伤你分毫。我……有些累了,就先回去歇息了吧。”
李兰轻轻喟叹,月白衣衫微扬,一路送佳人于庭外。小月的身影在旁边树枝间晃了晃,出现在李兰的身边,仰起小脸,那眸中的神气,分明是想让少爷前去安慰安慰。姜若嫣回眸看着满是心疼的脸,突然脚下一滞,一股疲惫之感涌上心头。
手上的左督卫军务尚未团满处理,而京城里的波澜汹涌,则更是方兴未艾,仿佛要席卷摧毁一切般,让人感觉无力抗拒甚至躲避。
云阳觉得此时的自己,竟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要驻足,去看看天下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