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生死难再匹(二) (第2/2页)
丁染提示您:看后求收藏(棉花糖小说网www.aaeconomic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一时借口离席,出了花厅不远,却见花荫下立着一个小丫头,频频回顾,似是等什么人。卞四近前去一瞧,却见这丫头将将及笄的年岁,素净脸儿,偏有一粒朱砂落在眉间,叫人过目难忘——不禁笑问:“何事?”
那丫头赶忙福下身去,略带赧然道:“绮姑娘命婢子在此候着公子。。。。。。公子近日若有闲暇,请往绮桐馆一见。”
卞四笑道:“即便你们姑娘不请,卞四改日亦要登门叨扰。”
因那丫头矮下身去,卞四一眼瞥见她乌油油的发髻上,簪了一根青玉簪子——他对瓷器玉器素来极为上心,此刻瞧着那簪子,更是无端觉得眼熟,心念一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何时跟着绿绮的?”
小丫头微怔了怔,低了头细声道:“回公子,奴婢叫韵儿,月前才跟着绮姑娘的。”
“韵儿。。。。。。好名字。”卞四若有所思,温言又道,“你且去吧。”
秋分已过,眼瞅着便是寒露——房中满是艾草之气,阿七呆呆望着头顶的缃色纱帐,一嗟三叹——天这样凉,却仍旧蚊虫不绝,害得她夜夜悬着帐子!最可恶之处,便是这蚊虫旁人一概不叮,却独爱叮她一人。
赵暄甚是诧异,却也并不多问——如此招蚊虫待见,往年夏秋却是如何过的?
阿七自是不愿与他言说。先时在陵溪,皆是湫檀与她的驱虫香丸,无香无嗅,却极为经用;春上北来之时,原想着不出月余便会回去,随身竟只带了一丸!谁料如今已然用尽——思此及彼,往岁一情一景,不经意想来,竟是历历在目——不禁凄凄然再叹一回。
正自躲在帐中摧心伤肝翻来覆去,却觉有人撩起帘帐进来。阿七不喜许多人跟着服侍,在这宅中安顿了几日,身边只留了篆儿小环二人,眼下也早早打发她们去了耳房歇下。
因听那步履不疾不徐,阿七便知不是篆儿——将脸埋在枕上,闷声道:“殿下今晚怎么有闲过来?”说来自听闻宣王薨逝那晚,二人已有数日未见。
话一出口,自己先撑不住偷偷笑了——听着倒似久候夫君不至的闺中怨妇。
回身瞧时,却见暄手中端了小小一只扣盅,一面向她身旁坐了,一面揭开盖子自尝了一口。
阿七立时闻着一股药草气,不禁起身凑上去,抬手拭了拭他额上,并无热度,奇道:“如今竟还需汤药么?”
暄却将那盅子递与她,“前几日蓝思正不是来与你试过脉息?”
阿七拧眉接过,“我早便好了。若有不好,亦不是寻常药剂便能医的,往后不必再劳烦蓝大人。”口中虽如此说,却仍是乖乖饮尽。
“统共不过四五剂,吃过便罢。”暄随口说着,睇她一眼,却见她眉心仍是拧在一处,不禁笑问道,“方才我亦替你尝了,便这样苦么?”
阿七双目望着别处,怔怔答道:“药苦了便好。。。。。。总好过甜的。”
暄眸底悄然黯了一黯,将阿七拉至身前,抚着她的发低声问她:“为何说苦的好过甜的?”
阿七轻轻笑着:“小时候病了,嫌药苦不肯吃,便有人骗我说,药是苦的,方能救命,若是甜的,那便是夺命的毒了——”
暄亦笑道:“蠢材,这话你也肯信么?”
“信!如何不信?”却见阿七偎在他怀中呆呆笑道,“你不见那林中的菌子,愈是光艳的,愈是有毒么?”
“又是什么傻话?”暄唇边勉强挂了一丝笑,“这与甜,又有何干?”
“光艳的树菌,妖冶的女子,利刃之上的蜜糖,一触即破的美梦。。。。。。”阿七将面颊轻轻蹭着他的胸口,细声叹道,“皆是甜的。。。。。。”
暄心头一紧,突然捏起她的下颌,直直将她望着,“。。。。。。你可知自己说的什么?”
阿七晃过神,浅浅一笑,悄向他道:“不曾说什么,方才俱是唬你的。”
她原是存了几分促狭之意,不想这男子眸光渐深,指尖将她捏的更紧——下颌吃痛,她才知许是自己说错了话——他何时变得这般小性?竟是半点儿也戏弄不得!
未及多想,恶狠狠的吮吻啮咬已落在她唇齿之间,她好似枝头瑟瑟秋叶,一时间只能任那骤雨疾风肆虐索取。。。。。。恍惚中又听他在自己耳畔恨恨道了一句:“敢再有下次——”
再有下次会如何?她紧紧攀着他的肩,早已想不分明——他的声音没入不知谁的喘息之中;夜凉如水,她却渐渐被他灼的周身滚烫,终是在他指间唇畔一寸寸燃尽。。。。。。
睡梦中本亦是一番鸳鸯交颈,蜜意春情,谁承想旋即便化作重重魇影——
静夜,苇荡浅湾。
流云逐月般,眸光紧紧追随着一匹马儿,自那水天一线,踏水疾驰而来。
那长鬃如瀑的墨色马儿,高大俊美——她不知不觉走上前去,却发现马背之上,竟是仙姿佚貌的一对眷侣,执辔男子玉冠华衣,怀中少女面容妍丽。
这男子又是何人?为何这样一副眉眼,似曾深深镌入心间?莫非,自己在等着他么?
夜色中,冷雾弥漫。回身再望一眼,璧人如斯,她惶惶然重又匿入浅湾——
“不,他不是。。。。。。”湖水没过足面,她喃喃自语,“。。。。。。必不是我要等的人。”
满心凄迷,令她辨不清是真是幻——一双璧人分明已翩然远去,为何须臾之间那男子又近在自己身前?
不见了方才的蓝衫少女,马背上的男子眸光清冷,垂目将她望着。心头不知是悲是喜,卑微的向他探出手去,只将将触及他的袍摆——风乍起,旋起她的素裙与乌发——抬头望着他,竟忆起一个自己从未唤过的名字,叹息一般极轻的唤他:“少钦——”
他眸中的迷惘渐渐散去。
夜风驱尽了薄雾,男子身后星幕低垂,湖面熠熠生辉,有极亮的一颗星子,轻轻落入她手心。
只听他开口叫自己,“阿七。”
她闻声在这一刻醒来,眼前仍是一片蒙蒙夜色,不知是谁捻熄了烛火——阿七摸索着去寻火折,却跌进一人怀里。
“阿七。。。。。。”暄吻着她的眉心,低低道,“我在。”
随着他的话语,他的唇若即若离,轻触着她的额,轻易便让她迷醉——可她此刻却怅然若失,竭力回想,亦只能忆起最后一幕,“我梦见玉镜,”她喃喃道,“梦见春日天南最亮的一颗星。。。。。。”
“那是轩辕。”暄低声道,“伴于五帝座之侧。。。。。。乃中宫帝后之徵。”说到此处,暄心中竟微微一动——若说人事合于天象,他素来只当无稽之谈,更何况她飘渺一梦?而那一瞬却为何心意触动,自己竟也想不明白。
阿七却全然不觉,犹有几分将醒未醒的怔忪,挣开暄的手臂,赤足向帐外而去。
暄竟未加阻止,由着她磕磕绊绊奔出房去。
穿廊而过的清冷夜风,并未令她清醒——阿七怔怔望向天幕,满目熠熠,她却识不出自己要寻的那颗蓝白色星子。
“王良已过中天,”暄在她身后轻声道,“轩辕已落了。”
“你也识得天象星术么?”阿七忽而问道,“亦是姬堃所授?”
“隆泽十一年元圣庙初建,圣上携百官拜谒,我趁无人之际私闯观星台,”暄说道,“彼时心性顽劣,更对司天监监正出言不逊,说来亦算不大不小一桩罪责——”
阿七不禁问他:“弥须便参了你这顽童一本么?”
“非也,”暄摇头轻笑,“他反倒将许多古旧典籍交与我看,只说若要与他驳辩,先将那些星经、历志读通了再说。”
“你又如何做的?”
“年少气盛,”暄笑答,“自是粗读一遍,又统统烧了——”
见阿七茫然望着自己,暄叹道:“许或弥须早有此意,不过借我的手罢了。”说着又笑,“为着此事,圣上虽未怪罪,却险些儿被我父王一顿藤鞭打死,当日便是一面养伤,一面读那些册子,更觉不通,看过便忿忿烧了。”
阿七忍不住也跟着笑了一回,过后微一凝神,亦叹道:“古人云天机不可泄。弥须已是耄耋之年,听闻他曾有四子,三子夭亡,亦正是应了‘天道可畏’。”
“天机?”他的声音忽而变得有些清冷,“你亦信么?”
阿七稍一犹疑,便听他又道:“圣上亲政以来,凡遇大事,皆命弥须推演天象——先皇后曾因此两度废立;宣王失势,亦与他不无干系。”
阿七忽而想起一事:“前些时日因天现孛彗,皇次子前往元圣庙代上祭天,莫不又是弥须推演出了祸事?”
许久亦未曾听他作答。
阿七只当他心存顾忌,便将手指了指西南天际某一处,有意将话绕开:“那颗极亮的白星,叫什么?”
“阿七,”暄迟疑许久,再开口时竟带了几分滞涩,“有一事,我并不愿瞒你——”
“哦,”即便心头突突直跳,她仍旧故作轻巧道,“那便说罢。”
“。。。。。。与你相识之前,我曾将一名女子安置在外。。。。。。此事连卞四亦不知晓。。。。。。两年前她诞下一子。”只听他低声说道,“而今,我已禀明圣上与父王,要将母子二人接回府中。。。。。。给这孩子一个名分。”
该来的,终究会来,只是不曾料到,竟如此之快,令她猝不及防。
阿七只觉耳畔轰然作响,.u
&#
;
.竟未听清他又说了些什么,却忽而想起先时篆儿所说——两年前,他深夜带回一名身怀有孕的女子,又道那女子与胎儿皆未保住,虽与他现下所说有些出入,而依着他的行事,当日有心瞒下众人耳目亦未可知;而最紧要的,却是篆儿曾说他待那女子与别个不同。。。。。。
果不其然,如今他要将那母子接回府中,却将自己安置在此,如是想着,胸口似痛非痛,只觉一阵紧似一阵——
并非不怨,怨过恨过又如何?到头来仍是不能割舍,只能委屈自己,为他失却本心!
又想起先前偶遇的蓝衫女。。。。。。罢了,往后连他的人,都要被旁的女子分作几半去,何苦再与她纠结于一匹马?满心凄惶,亦只是暗恨——恨自己对一个男人动了情愫,恨自己再不能似先前那般恣意无拘。
被那夜色掩着,面上已是血色尽失——虽看不清她的面色,而冰冷的一双手足,再瞒不过他。不觉间脊背僵直,想要挣开他的手臂,却被他牢牢箍在身前,听他犹犹豫豫,轻声唤着自己:“阿七——”
“不必多说,便依殿下的意思。”心头乍起的倦意令她几难自持,唇边却浮着一抹笑,竟是道不出的娇软妩媚,“你可听见方才我问你?那一颗极亮的,却叫什么?”
他终是抬目望了望天际,半晌,方答道:“。。。。。。织女。”
只见阿七怔怔望着,忽而笑道:“‘心如七夕女,生死难再匹’,说的便是它么?”
<>手机用户请到.
.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