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嫁娶 (第1/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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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好新屋那年，阿金
岁，阿银
岁，阿泥
岁。桃子
岁，刚刚考入初一。
哑巴和容婶到处托媒，给三个儿子说媳妇。
来了好几位女仔相亲，人家都嫌阿金是呆子、嫌阿银是哑巴，倒是看中身强力壮、恶模恶样的阿泥。耕田人认为嫁人要嫁阿泥那样骨粗肉壮、一脸关公相、看上去不好惹的男人——够力扛泥耙，争田水时往渠口一站、双手一叉腰、下巴一伸，不用动手，就能叫对方好声好气让你先应田水。
对，媒婆带到容婶家见过面、吃过饭、拿过红利是的女仔相中阿泥。可等容婶跟媒婆说阿泥就阿泥，来家里捉雄鸡、担红布去正式提亲吧。
女仔都冷静了。把第一次见面接下的红利是交给媒婆帮忙退还。说这家人嫁不得——残疾。阿泥只不过是大铁锤撞碗——侥幸没撞中没撞缺而已，可难免隔代遗传呀，嫁不得，嫁不得……
媒婆解释：人家不是天生残疾的，哑巴和容婶是后天残的。阿金不是呆，是憨厚过头而已。阿银是哑巴，也不是遗传的。旧时不懂优生优育，很多孩子还夭折哩，容婶怀阿银时正是大饿时代，看见能吃的都塞嘴里填肚，吃错东西吃坏胎，不是遗传的。
女仔又说：就算不遗传，哑巴这个家庭太穷，穷到见底，底部只见灰尘——你打开他们家每间屋看看，除了两条条凳三块木板搭成的床，只剩灰尘了。哦，还有蜘蛛网，怕是空得太惨不忍睹，蜘蛛给添置几张网。
媒婆白一眼女子，驳：不中意就不中意，干嘛这样嘲笑人哩？这大山里可找不着大老板，你想嫁大老板得要有本事有姿色嫁出山、嫁到大城市去。
女子也不认输：嫁就嫁，我嫁大老板的时候，发柬请你喝喜酒。
媒婆翻白眼，摇头叹气：唉，现在的女子，真够豪的，不像旧时那么内敛知羞了。
不过，媒婆也把实际情况反馈给哑巴和容婶。
其实，八十年代中，哑巴家已不是一穷二白没裤穿的日子了。除了桃子念书，一家人全是劳动力。穷习惯了、穷麻木了、穷胆小了，在钱面前也是紧张畏缩的，挣有钱也只晓得楔进墙嚹藏起来，还没学会花哩。
听媒婆说人家嫌他家穷到蜘蛛都同情他们。哑巴把一个游走各村做家具的外乡木匠留在家里住了一个多月。出钱出木，请木匠把当时村里富人家里有的“四大件”——四方木凳、四方木台、碗柜、高脚衣柜，给每个儿子做了一套，且全油上木漆。
这会看女仔还有什么话说？哑巴得意想。
趁家具崭新，容婶托媒婆去请女仔前来“过目、验收”。
女仔问：哑巴还哑吗？呆子还呆吗？
“哑、呆。”
“那还不一样！”
“有新屋、有出自‘行走江湖多年’的名匠之手的好家具了。”
“别的媒婆给我介绍了另一位，人家的靓家具出自‘飘洋过海多年’的名匠之手。”
“老哑巴说搭上四件嫁妆：单车、衣车、手表、皮革箱，城市佬才有的。”
“人家搭五件：凤凰牌单车、蝴蝶牌衣车、上海牌手表、潮流牌皮革箱、牡丹牌收音机。人家不是农民，人家在县城做弹工，弹棉花。”
眼看又白跑了，媒婆礼金泡汤了，媒婆那个气恼！一撇嘴说：“做弹弓吧？听讲专门瞄准人家的狗打，打死劏净卖给夜宵大排档。”
“烂嘴！快走快走，哑巴家有金山银山我都不嫁。”
媒婆气得屁颠屁颠，回来骂哑巴一家不争气。
托了一年媒，没一个成。再拖阿金要
岁了，哑巴和容婶急。
一天，容婶看见桃子洗净挂在门角晾晒的红色卫生带。啊，她笑得两个眼角的皱纹似太阳升起前从海面射出的光线那般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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