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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春天的气候说冷不冷,说暖不暖,白天非常宜人,但到了后半夜还是让衣服稍少的人觉得挺凉,须要往人多的地方挤一挤才能将慢慢侵上身的寒气驱除掉,免得出门在外有个头痛脑热的生了病,军营里没有郎中医治小病,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自己就麻烦得紧了。
五族大军各以族群安营立寨,蒙古军的营帐位于几座成梅花形设立,总共有十来万人的大营中间。别的营地都是入夜后就静悄悄的安静了下来,只有中间的蒙古军营从撤回此地后就一直闹腾腾地人声鼎沸,直至半夜子时前后方稍显静了一些。
中部蒙古大营的中心位置,一座最大、外皮内毡的帐篷里烛火通明,相隔很远就能从敞开的帐门看到内中的情景。占了前面一半的空间是人们议事、饮食的地方,也是接待人客之处。此时土座的主位空着没人,两边左五右四九位千夫长垂头坐在铺地的褥子上,全都对对面前摆的酒水肉食毫无进口的**。
左边上首第一位置,一个身体肥胖得看不到脖子、眼睛细成一条缝、坐在地上如同一座肉山的圆脸男人,伸出和别人大腿般粗的胳膊,艰难地抬起看似有上百斤的手,十分缓慢地捋动了一下因头颅晃动而甩到肩侧的发辫。在肉山的示意下,躲在他背后的一个矮了很多,同样胖得成了个球状,让人怎么也看不出是男是女的人,滚到肉山的侧边,恭顺地朝肉山媚笑了一下,朝其他千夫长用一把极柔美的女声说了句:“那颜大人有话要说了……”
肉球说话间一边帮忙肉山抬高手,让其顺便摸了摸环剃去顶上兰弯头发的三搭头。
肉山重重地咳了一声弓起别人的注意,这才扫了众人一眼,露出一副郑重的神色说:“各位那颜。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还请大家一同拿个主意。捏古思,这些吃食你就,别看了,你先说说吧。”
右手边最下位的一个用眼睛对肉块进行细细研究地瘦削汉子,看他的形象似是个行动很利索的人,这时却长长叹了口气。慢慢抬起头用他显得游离不定的眼神朝隔开内部的毡布扫了一下,有气无力地对那个胖男人说:“索利那颜,我一直在担心你身上的肉,真地很害怕什么时候这些肥肉会离开它的主人掉到地上……唉!怎么办?说什么?我捏古思除了听从大帅的命令打仗以外,什么都不知道。现在大帅受了重伤,更是不知道怎么办了,也没什么话好说。我看。还是等几位萨满出来后,看看他们怎么讲吧。若是长生天不想把大帅的灵魂收回到草原上去,他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如果……”
“唉,如果大帅没有被南人的天雷击中,或者说没有受重伤就好了。”肉山——索利那颜长声叹息道:“也不知道这些南方来的汉人如何做得出恁般利害地兵器。发出来的天雷不但能打出数里之外。被其击中的人非死即伤,而且都是断肢裂腹的其惨无比。等吧,看看萨满们对断了一手一脚的大帅能治成什么模样,也问清楚大帅是否能不能够被治好。”
傍晚受到大雷神轰击的那堆人,果然是鞑子军地指挥中心,一通轰击不仅将蒙古兵炸死了不少,连鞑子军地大帅阔阔思也被炸断了一手一脚。所以史天福攻城的黑军。才展开攻击就马上退回去。
当晚,这些蒙古军的千夫长没做主张毫无主意之时,忙碌了一天的士兵们大部分都还不知道主帅阔阔思重伤,死活难料,围住火堆吵闹吃喝了一会,便去他们的帐篷里酣睡。站岗的士兵因为受不了疲劳,躲在大营附近的帐篷后面睡觉。也有几个士兵比较负责任,强撑靠在木栅栏上打盹。
子时过掉,现在已经是二月二十三日了,大宋朝庭去年颁行天下地皇历中。注明了今天——二月二十三日宜祭祀、沐浴、扫舍、狩猎、捕捉;忌会友、行贩、医治、修造、动土;煞自南方起,寅时出凶星。
从来没对大宋皇历会有丝毫兴趣的蒙古人,自然不会对此有任何研究,也不可能对子时没过的前一天和过了子时的第二天感到有什么不同,更不可能了解“煞自南方起,寅时出凶星“这句谶语,根本就没想到这句谶语将会对后半夜有什么影响,于他们大营即将发生的事情毫垂,所知。
别说位于中营的蒙古兵将士们十分放心地忙着自己的事,事完后自去安歇休息,就连四面的几个仆从军营里的各族兵将们也是托大得很,除了循倒派出值守的人外,连巡逻兵也懒得安排。十多万大军驻扎在这里,怕什么呢?反正对于龟缩在帮平城内不敢出来,只是依靠他们那种奇怪并厉害无比地兵器杀人,数量只有一点点的南人守军来说,这里的五个大军营帐根本就是巨人与婴儿之比。任是谁也没有想到,人数那么少的南人守军,竟然会大胆得离开那座乌龟壳般结实的城池,敢以几百个人就来劫营呢。更没有人能够想到的是,外围的几个营地都没有事,偏偏被认为最安全的中心这个蒙古兵营,却受到敌人的袭击。
大约丑时末,除了时大时小传出帐篷的鼾声、架在各处的照明火盆的噼啪声、忽有忽无的冬眠后醒来的虫子啾啾声外,四下里一片寂静。
一个十六七岁的士兵突然被凉风给吹醒了,感觉中似乎远处有点什么动静,好像有狼群正因为垂涎营地里的肉香而在外悄悄地巡走,想要寻机扑进去叼走几块裹腹的食物。他抹掉流出嘴外又粘又臭的哈拉子,伸展了一下酸麻的腰身,打着哈欠慢慢走到寨门口,向四周了望,除了黑沉沉的夜色外什么都没有发现。那个士兵非常疑惑的摇摇头,正准备走开,这时他看见了从很近的黑暗里跃起一群黑影扑来。那个士兵愣了一下,本能的伸手去拿挂在胸前的牛角。试图马上吹响示警。
似乎有什么声音传到,同时身躯一震,孩子般地蒙古兵受重击被迫退了,这个士兵伸到胸部的手没有拿到牛角,只摸到了一支长箭,一支射穿自己胸膛尾部没有羽翼的箭杆。随即就感到了胸部钻心的巨痛。他痛苦的张大嘴巴欲待发出惨叫。
“嘣”的一声,这次他听清楚了,是是自己极为熟悉、而且在家里——大草原上——射猎时经常做地,拉开弓弦后弹开三个手指射出箭矢的声音。可是,怎么这稍远些就什么也看不到,黑乎乎的夜里会有人……脑子里的念头还没转完,黑暗中再次射来的一支长箭。笔直地穿进他张大的嘴,将还没越过喉咙的声音硬是压回腹腔内。蒙古兵感觉得到,那支小手指般细小锋利地四棱箭镞由喉而入,耳里传来“刷”的一下锐利的金属物体冲破后颈的声音,冲击力随之将他带倒钉在草地上。
今年四月夏天才到,接下来的几个月正是各种牲畜土膘长肉的好时机。不知道为什么。大汗一反往常地规矩发出了征召令。使得才过完十六岁生日地他,不得不告别了父母亲、弟弟妹妹,和其他牧民一起离开大草原,骑马走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来到那颜大人的军队里。花了两个月的时间接受训练,知道了必须按照各种号声的命令去怎样做之后,就开拔到这个叫山东行省的地方。还没来得及打过一次仗的这个娃娃蒙古兵。这时候觉得自己很痛苦,他感觉到自己地生命随着上半身的鲜血一起,很快由箭镞的小槽中迅速流失。他不愿意这样无声无息地死在别人的土地上,他所以会来到这里并不是他这个刚刮才成年之人的错。来到这里的一路上杀掉的那几个汉儿——别人都是这么称呼他们,是因为这些人不肯把他们的粮食草料交给军队,而且还想反抗牌子头的命令、逃跑。当时,从来没有杀过人的他很害怕,并不想杀死这些汉儿,也是牌子头逼迫他动地刀。
现在自己终于遭到了报应,马上就要死了。是死在南人——南方来的汉儿——箭下。他不愿意死,很想大声呼叫能猛而来厉的父亲,很想叫自己慈爱的妈妈。他想请一个人就能与十几头狼博斗而保住自家的两匹马和十五头羊的父亲,或者让从小就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妈妈来帮帮自己。但他叫不出声,只能睁大他带着稚气和不甘的双眼,无助地向已知和未知的各种神灵,以及“永生的天帝”——长生天——诉说嘴里讲不出的求生渴望,并祷求他们告诉双亲、弟妹,自己再也不能回到大草原了。
领先大步而行的陈君华斜背夹钢枪,手提那具大钢弩杀气腾腾地出现在寨门外,跟在后面的几个士兵隔着木栅栏,无声无息但非常利索地杀死了靠在栅栏上睡觉的哨兵,并动作快速地将寨门大开。
陈君华压低声音向身后的几个黑影吩咐:“传我的命令,按我们出发前分配的任务,全军进入鞑子军营后各哨自行展开攻击行动,尽量先夺取鞑子兵的战马,并将他们的其他马匹用雷火箭惊散驱出,然后跑起速度向他们的营帐踹杀,务必要以消灭敌人为主。就是这些,大家开始行动。”
硬探哨长苗起家笑嘻地小声向左右的属下硬探们说:“前些天我看过别人家里的皇历,记得那上面说,二月二十三日,也就是今天的日子十分好,最宜狩猎、捕捉,又有‘煞自南方起,寅时出凶星’之语。大家想想,我们是二月二十二日夜里出动的,自入了子时便过掉一天,如今已是二月二十三的日子了口现时我们的情况正是外出狩猎,而且从南往北打,正应小煞自南方起”的话。另外,再过片刻就到出凶星的宙时,此战必定大胜而返,大家务必奋力杀敌,包保人人都能立个大功回去。”
为手下人鼓完劲,苗起家带着他手下的战士先一步闪身进了敌人的大营,更多的战士则扳倒几根栅栏木轻轻放下,加大进出的通道。然后,在其各自哨长的带领下,弯着腰直接冲进营地去。
进入了敌人营地五六十丈后找到了马圈、草料堆。陈君华当先射杀了一个值守的蒙古兵后,从背上换下了长枪。
跟在陈君华后面的战士们几乎同时扑了上去,再顾不得这样大动作地奔跑声会惊动鞑子兵,先将能帮助自己增加进攻或逃跑速度的马匹捞到手再说。
“咦?!这下省事多了。”陈君华走近马圈时才惊喜的发现,用于马群外面围成圈的并非木栅、绳索,而是钉得稀疏的木柱和一段由几百个马鞍垒起的矮墙。
“快。每人两匹马,一匹乘骑一匹备用,把马鞍放到马背上系牢,备用马地缰绳挂在乘骑的马鞍上带着走,准备好后立即随本帅冲杀。”
陈君华压低声音向跟来的战士们下令。自己选了两匹看来高大些的战马,在装好马鞍后,只一挥手间就用长枪划断它们前蹄间的绊绳。跃上其中一匹马背。等护卫队的战士们都有了马匹后,轻喝一声就策马直接撞向了最近的一个帐篷。
不多时,鞑子大营地几处地方传出的蒙古人惊叫和兵器撞击声,有人用汉话纵声高吼“杀啊……快发射雷火箭……把鞑子的马惊散……”
护卫队的战士们同声呼应,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了黑暗中的营地。
同一时间,雷火箭的爆炸点燃草料堆和马棚。随后又有蒙古人地毡房营帐被点着火头。数十处几乎在同时引发地大火冲天而起。
受伤的马匹痛得到处跳跃窜动,俄而绊蹄索又被奋力挣断朝空阔处狂撞。没伤的马匹被爆炸声和伤马搅惊,嘶叫着朝空处闪避,不多久便引发了马群的骚乱,越来越多的战马向马园外逃窜,最终形成了马群的大逃亡。
人少马多的鞑子兵大营,数万匹马分成了几大股奔跑冲撞没有人能阻止这种马匹组成地洪流,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马从几条血路向黑暗的野地里逸去。
一些没被踹倒的军帐内,熟睡的蒙古兵们被奔马、厮杀和混乱的叫喊声惊醒了,他们有的抓起武器慌里慌张地冲出营帐,有的还在穿衣服找武器,有的三五成群向马圈跑去。大营里混乱之极,士卒找不到自己的官长,头目也找不到他们的士兵,只好各自为战。不少士卒尚在睡梦中就被踹倒地毡帐压住,让经过的马匹踏得肉裂骨折;相当数量的蒙古人才出帐篷就让敌人挑飞躯体、砍下了头颅、割断了咽喉;更多的鞑子兵则是混乱中被当成甩手雷的雷火箭镞炸倒。然后由自己人惊慌跑过时踩得不**形死于非命。
刚刚才由步兵变成了铁骑的战士们,虽然骑术不怎么在行,但却也是会骑马能在快跑的马背上杀敌的英勇战士。他们在这乱成一团的敌人营地里也能够往来飞驰,长枪、战刀挥舞得象风车一般,敌兵尸体抛跌、头颅纷飞、鲜血四溅,一个个狼奔豕突,哭爹叫娘,人人都象没头苍蝇似的乱窜一气,任由这些骑马的步兵随意宰割。
陈君华高大魁梧的身躯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他挥舞着白光闪闪的夹钢枪,飞速地将一个又一个人刺穿、挑飞,把一条条生命硬生生地夺去。
苗起家没有骑马,他矫健的身影在敌兵中像豹子一样灵活自如,右手舞长刀,左手挥不知何时夺来的短剑,每动一下都是在招人魂魄下地狱。
哨长田静脸上受了伤,面颊上的那条两寸长翻出红肉的刀口,流到脸上、身上的血,在夜里的盆火照耀下看上去分外的狰狞恐怖。他舍去自己的战刀不用,骑在马上左右抡动夺自敌人的一支三四十斤重的狼牙棒,捱到的人非死即伤,决无逃生的可能。因为杀了太多的人,从他的脸上已经看不出愤怒或者痛楚,他只是机械的用带刺的大棒子左右甩动,坚决而无畏的一直向前。
还在帅帐中坐得昏昏欲睡的几位千夫长,被惊天动地的厮杀声惊动了,他们涌出帐篷之前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南人军队劫营了。第二个进入脑子里念头就是:赶快出去组织迎战。几位千夫长从营帐里匆忙跑出来,看到了惨绝人寰的杀戮:几支上百人的南人士卒在朝帅帐冲突而进,一路上毫不留情地肆意屠杀自己的族人,有一队铁骑很快就将冲到帅帐。
几位千夫长地心在滴血,捏古思立时显示出他那种利索敏捷的作风,高举弯刀大吼:“号角兵。号角兵在哪里……吹号,吹号呀……立即吹号,命令所有兵卒们就近靠向任何一个牌子头、百夫长,由聚在一起中的最高官长指挥……坚守抵抗……围杀……,劫营的南人。勇士们,跟我来,杀……”,
索利那颜肥胖的身躯最后钻出大帐。入目附近的情况后他与别人想地不一样,首先觉得这样混乱的场面在自己来看是回天乏术了,让别人去同南人拼命才最是正确的选择。再一个念头是自己必须赶快逃跑,离开这个杀戮屠场越远越好,离开越远自己才越有活命的希望,才能继续享受他美好的人生。他知道,像自己这样杀了不知多少汉儿的蒙古大官索利那颜自认是蒙古的大官一如果、一旦被南人抓到。那将会死得非常难看,更可怕地是会死得非常痛苦。
索利那颜不想死,一是他怕痛,以前他经常坐得很近地看奴隶被杀的样子,极为欣赏奴隶死前的那种痛苦万状的惨号和表情,知道被人杀死的过程是极端痛苦的一件事情。二则他怕减少了身上代表自己高贵、富有象征地肥肉后会被人耻笑。想想平常地日子里。连被一根小刺扎到了任何一处肥肉里。都痛得让人难受极了。再想想无论是被刀子砍死,还是被长矛扎死,那都是极痛的,这叫他怎么受得了啊?!再者说,就算是没被劫营的南人杀死,就算是只受了点伤好了。那么,受了伤就必定会因为痛苦而使得自己严重掉膘。也就是说,象征自己高贵、富有的这一身肥肉就会消失很多,在和其他贵族一起的时候便会让别人耻笑,就会失去极大的面子,这是索利那颜万万不能容忍的事情。
有鉴于此,索利那颜马上就下定了决心:自己应该当机立断,向北边没受南人攻击地营地逃跑。
索利那颜马命令几个身型灵活的奴隶抢了一匹马并把他推上马背,趁着这里混乱不堪的时候,连随身的孛斡勒有柔美女声的肉球也没招呼,独自向没出现火光的地方逃命。鞭子狠狠地抽在马股上,临走之前头也不回地叫了一声:“我去后面组织铁骑,立即就回来支枷”,
“杀啊……”,“陈君华暴喝大叫。
“杀……“战士们同声应和,炸雷般的吼声冲霄而上撕破了黑夜的宁静。
田静的狼牙棒撕破一个帐篷,他和身后的四五个战士怒吼,策马踩在熟睡未醒地敌兵身体上飞驰而过,随即更多的战马尾随在他们后边,从已经死去的敌兵尸体上践踏而过,转眼间十几个士兵就成了一摊血肉模糊的肉泥。
每队百来匹战马驮着百来个士兵放声怒吼,疯狂的驱打战马肆意地从蒙古人的帐篷上飞驰而过。前排的人用长武器撕开敌人用牛皮或是毛毡制成的帐篷,中间一排人从尚在酣睡中或者已经惊醒或者茫然不知所措的敌人身体上践踏而过,后排的人手执武器,不但驱马踩踏,还挥动武器肆意劈杀漏网的敌兵。被铁骑席卷过的地方残肢断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田静这一队铁骑像咆哮的猛兽,像嗜血的魔神疯狂冲杀向黑暗深处。
陈君华的长枪在黑夜中就像是饮血的幽灵,它一路狂啸,凶猛的蚕食着睡梦中、起了身却神志迷茫的生灵。
护卫队的战士杀性大发,心中的杀意从呐喊声中喷发,他们愤怒的吼叫,狠命的打马奔驰,不论是卧倒的敌人还是坍塌的帐篷,一律踩在脚下,任意践踏摧残,把鞑子们的绝望和惨叫统统浸没在血泊之中。
蒙古人的一千多个营帐分布在长不足三里,宽不过五里的狭窄范围内,内中另有近七八平方里为马圈、草料堆。这种密集布阵方式给偷袭者一个巨大的机会,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残杀了上千条生命,马踏连营的效果当真是惊世骇俗。
许多鞑子兵死在睡梦中,更多的蒙古人死在睡眼惺忪的茫然之间。
当驻扎在大营中间的战士惊惶失措地从营帐中奔跑出来时,他们的命运更加悲惨。从前后左右四面五路黑暗中杀出来护卫队战士对他们进行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被喊杀声和轰鸣声惊醒的蒙古兵们衣裳不整,在大营中鬼哭狼嚎。
四散奔逃。他们大约知道自己的部队遭到劫营了,只要望一眼火光冲天的草料场、帐篷,就打心里猜想敌人地数量一定极多、非常庞大。他们刚从邹平城下撤到这里不过几个时辰,就遭到敌人的夜袭,在这样的情况下没有听到大帅的号角传令声,也没见到他们占神般的大帅出面指挥作战。以至于产生了极度恐惧和沮丧,失败的阴影中慢慢在整个大营四处蔓延。
草料场的大火越烧越大,腾空而起地烈焰映红了半边天,其火势之猛、火势之大令人瞠目结舌,肝胆俱裂。许多跑向马场的士兵被吓得魂,飞魄散,惨叫一声,掉头再次跑向帐篷。寻找逃生的机会。
杀声震天的战场突然之间就被火光照亮了,狼奔豕突的蒙古人恐惧到了极点,他们无助的哭号、叫喊着,奔跑着,就像羊圈内一群待宰地羔羊。
当陈君华和田静率领各自地骑马步兵第二次在敌人大营中间擦肩而过时,个别凶悍的蒙古人开始反击了。几个鞑子兵从最初的恐惧和混乱中惊醒过来。在铁骑狂奔过去之后。开始寻找武器,邀约起三五个人组织在一起,结成小型阵势,准备负隅顽抗。
当陈君华和不知什么时候骑到马上的苗起家,各自率领战士们在鞑子的大营中间会合时,距离开战不过很短的时间,他们认为也许只是战马狂奔两三里路的时间。简直太快了。两哨地战士们仿佛做梦一般,一时间都还沉浸在血腥和惨烈的厮杀之中。看看被斩杀在自己这些人刀下的一地蒙古兵尸体,望着血肉模糊一片狼藉的战场,抬头又是火光冲天的草料场,战士们谁都不能相信,从严没有真正厮杀过的自己,竟然可以杀得了野蛮凶悍的蒙古人,消灭了这么多蒙古族的士兵。
士兵们从震惊中突然醒悟,人人激动万分,个个高举武器。跟着云,帅和哨长纵声狂喝“杀杀杀……”
他们的吼叫声响彻了战场,响彻了黑夜,惊得附近的蒙古人恨不能寻个地穴钻下去躲避。
凶狠蒙古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毫无还手之力,直到战斗结束,他们都没有机会组织起一次那怕是稍为有一点点效果地抵抗。蒙古人突如其来的袭击打懵了,打跨了,打得崩溃了。
陈君华的暴吼声在黑夜里显得极为雄浑,它超过了战场上的厮杀声,清晰的回响在战士们的耳边。
蒙古人一听到他的声音,就会远远的避开,寻找可以躲过这位杀星的锐利眼睛。飞奔的战马在陈君华的鞭打脚踢之下,再次加速。一些准备迎战的蒙古兵看到战马发疯般的冲来,吓得掉头就跑。三五个敌人组成的小组合,根本不需要挥动武器,仅仅依靠战马的速度就可以把他们撞的横飞起来。但是个别敌人的冷箭和一些悍不畏死的敌人舍命阻击,造成骑马步兵们也出现了伤亡。
激烈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状态,但是敌人由于失去了首领的指挥和组织,也没有了熟悉的牛角号声进行联系,造成了各自为战,其结果是不言而喻的,其局部惨败的命运已经不可挽回。
几支反复冲杀的骑马步兵,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骑术熟练了不少,这些骑着战马步兵的速度,在逐渐失去阻力的战场上越跑越快。在铁蹄的踩踏、战刀斩杀、长枪的刺击下,抵抗的喊杀声越来越小。这一带鞑子兵四处奔逃的身影,随着马匹的反复践踏已经逐渐稀疏下来。既,无什么战斗经验,也没有悍不畏死拼劲,没死没伤的蒙古人紧紧的躲在各个角落,生怕自己被狂野的铁骑卷走,再也看不到早上的太阳。
陈君华的长枪上下翻飞,田静地狼牙棒左右砸杀,战士们的武器飞一般的起落。狂暴的战马凶狠的撞击,无数的生命在黑漆漆地夜里悄然消逝。
倏然,一个号角声响起。
片刻后,又有几支号角加入这单调的声音中。
再片刻,数十支号角的“呜呜”声汇成一片冲上夜空。
蒙古人的心情一定,终于有官长出面组织抵抗了。他们将有生的希望。
不过半剩时辰,护卫队的战士们明显感觉得自己和战友们再不像刚才般轻松,看到的鞑子兵不再惊惶失措任由他们砍杀,而有相当一部分挺枪挥刀扑上来纠弹拼杀。
陈君华在鞑子地号角一响的时候就知道不能再打下去了,立时从怀里掏出一管七寸长的纸筒,打着了火媒后点燃引线以大、食二指轻轻夹住。只听“砰”一声爆响,手上的纸筒带着尖利的“嘶”声和一道喷出的长长火尾飞上半天。然后“啪”地一下爆开,闪现出一个数丈大地灿烂彩花,四散流射而下。
旗花号炮出手,陈君华大喝一声:“我们到此为止,顺进来的原路杀出敌营,回城去。”
号角只能传递几种简单的信息。
大营各处的蒙古兵们先是得到寻找头目的命令。过了一会又是他们坚守营帐,再下来的命令为抵抗。很多脑子并不怎么灵光的蒙古兵一时间显得无所适从,不知道应该执行那一道命令才好。等到最后围杀劫营者地命令传来时,随着号角声一起到达的,还有数百虽然很累,但觉得并没有杀过瘾的南人铁骑。
蒙军大营东南面的鞑子兵这次可说是运气极差,先让悄悄潜进的硬探、护卫队无声无息地消灭了两百多睡梦中的兵卒。临到最后敌人撤走时误以为狂冲而至的骑兵是自己人。没加防备下被一冲而过,遭到屠杀又死了三百多。这里生还的几个百夫长真是欲哭无泪,有人甚至连挥刀割颈自杀以谢的心都有了。
陈君华带着他选来五百会骑马的护卫队战士和苗起家一小队硬探,步行摸黑走了近二十里路,进入鞑子兵大营后马上就变成了骑兵。他们沿途破坏密密麻麻排列地帐篷,象平地上刮起的一股旋风,以闪电一般的速度冲杀而进,又以离高强度长箭般的速度迅速杀出。
这一场夜间袭击战,在战士们呼喊冲出蒙古兵大营东南角的这一剩,应该算是结束了。只要护卫队这些由步兵一下子转化成骑军的全体人马。在回到到邹平城之前没有再发生战斗,这一场夜战可以基本说得上是完胜。但是,出了鞑子兵的大营回到邹平城还有十多里路,奔走战斗了大半夜的护卫队员们全都人困马乏,若有什么意外的情况发生,这场夜袭战果真会是一场完胜的战斗吗?
五百三十二人步行杀进敌营去,出来时五百三十二骑和五百二十三匹空鞍的战马杀出蒙古军营,其中有七十六匹马上驮的是没有了生气的战士尸体。从丑末到此刻的卯时过正之间,在这一个半至两个时辰的时间里,护卫队以七十六个人阵亡的代价,取得斩杀、踏毙了不下一千五至两千鞑子兵将,烧掉六个马料场数万束草的胜利。
蒙古大营正南立寨的汉军营地,可以看到木栅内有几个火把燃起,一些汉军兵卒面无表情注视着从十来丈外经过的护卫队战士。汉军营里的人们既不出声招呼,也没人对这几百人的骑队做出任何挑衅的行动,让护卫队的战士们带着胜利的喜悦心情从容离开。
天色逐渐的变亮,身后鞑子兵营里草料场上的大火已经被扑灭,只有几屡长长的黑色烟柱还在随风飘动。
陈君华坐在另一匹备乘的战马上,任由晨风吹拂着自己因大运动量的战斗动作而披散下来的长发。即使是吹着微微的西北风,他还是能想象得出蒙古大营里死尸狼藉的场景,似是还能闻到背后空气中充斥着的浓烈血腥味,好像那种让人闻之欲呕的气味可以逆风飘来一样。
绕过了鞑子汉军的大营,再走三四里就是那道废堤了,那道废堤上有陈君华安排掩护的两哨人在等候接应。就在护卫队战士们的精神渐渐松懈下来的时候,陈君华突然感到心跳加快,似乎有一种不很好的感觉。
“有可能会在这段路亡出事!”陈君华脑海中在第一时间里跳出这个想法,当下不假思索地大喝下令:“战士们,我们还处于敌人反扑的范围内,提起精神加快回城的速度……”
他的话声未落,地面已经有了轻微的震动,鞑子大营里也响起了一片急骤的马蹄声。听来路上的蹄声,大致能估计出约有五六百骑敌人。
如果这时候只有陈君华一个人的话,他有十成十的把握可以赶在鞑子兵到来之前,毫发无损地回到城里。
但是骑兵作战,并不是随便的人骑上了马背就能跑起速度来的“芯须要人马一体才是最佳境界,要想到达这种水平没有一两年时间根本就不可能。不用说这数百个两个时辰之前还是步兵,才到手一匹马骑上去而变成的骑兵,不仅没法做到人马合一,连让他们跑出最快的速度恐怕也是能上加难,更别指望他们能与敌人惯战的骑兵作战了。
这些人不仅对骑兵作战缺乏基本的战术素养和理解,与蒙古人的铁骑比起来,现在这支刚上了马背的队伍差的不是一个档次,而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骑兵战士们因为不能准确理解骑兵战术,造成在阵形使用和个人相互配合上完全没有默契,骑兵作战的优势根本就难以发挥,很难形成战斗力。
陈君华着急地大吼:“全军加速前进不得回头耽误,一边拉弦上箭准备御敌……,苗起家率你们硬探的人马和本帅一起稍后一步,掩护大队撤退……”
捏古思和几个千夫长心情极度恶劣,在傍晚大帅受了重伤断去一手一脚之后,到了夜里又还遭受南人的夜袭。这次南人的夜袭,蒙古能干竟然毫无还手之力,整个大营里只见到死伤的窄袖砲、开左衽、戴耳坠的尸体,没看到有半个南人甚至连南人的衣袂也没留下一片。
据来报告的百夫长说,这次南人夜袭,估计他们损失了将近两千子弟兵士卒——虽然这些兵卒并不全是蒙古族的人,有大部分的士兵是他们部族的牧奴——的性命。伟大、高贵的蒙古人,伟大黄金氏族帐下的勇士何曾吃过这样大的亏,长生天呀!天理何在?!这世界还有天理吗?!
他们伤心,因为葬送在这片原野上的生命,有相当一部分都是他们的族人;他们仇恨,因为一贯懦弱的南方汉人实在是太卑鄙了,竟然在战斗中使用妖物,以至于让英勇善战的蒙古战士白白流掉他们宝贵的鲜血,而该死的南人却用这些高贵的鲜血换去了辉煌的胜利;他们更是忧愁,因为能带领他们战无不胜的阔阔思大帅受了重伤,很可能就此倒下不起。
卷九 第二十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