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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不断的阴雨天，上午终于转晴，出了大太阳。张明夏在家收拾房间清洗衣物。他把卧室女儿冬季穿的棉衣棉裤收拾好放进了箱子里，又拿出此时穿的春装整理好。门外太阳下的栏杆上晒得满满当当。他走出房门，坐到阳光下的台阶上，有一种清新释然的感觉。
???张明夏年初又开始四肢乏力，并逐渐变得严重。走路和上台阶感觉都不灵便，后来连吞咽食物都费力，又抱不起女儿了。每天照顾女儿的饮食起居，接送女儿上学，其余时间则在家休养。
???走出房门，温暖的阳光下，草色绿茵，树木碧叶遮阴。他来到住处不远的街道，走在马路的人行道上，身边车辆行人来往不绝。他伫立于街头，突然感觉茫然不知所措，不知往哪里去，去干嘛。最近他情绪很低落，精神状态一直不佳。他后来来到街上的绿化带里的一颗香樟树下的木凳上坐了一会儿，心情平静了些。
???此时天气时冷时热，至中午时又刮起了风，家中凉飕飕的。早上女儿上学时只穿一件薄外套。他沿路回至家中，拿了件厚外套送到了学校，并帮女儿穿上了，回来的路上，心绪恢复了很多，真的要振作起来，要保持一个良好的身心状态陪伴女儿成长。
???他最近不知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也不知和这个病有什么关系，头脑一直昏昏沉沉，精神不好，感觉身体支撑不了。
??他开始以为是没睡好，过几天慢慢就好了，但就这样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严重时靠在床的靠背上迷迷糊糊就过了一天。他自己心情不好，打不起精神时，也没有太多心思放在女儿身上，女儿放学在家帮她洗澡，换好衣服，喂些饭喂些水给她吃，就让她一个人去玩。有时候女儿特意走过来找爸爸，也被他支开了。
???下午放学后，他把女儿从学校接出来，带着女儿来到了住处附近的一处公园。太阳还散发着余晖，周围一片宁静。女儿沿路蹦蹦跳跳，时而采枝头的树叶，时而摘路旁的小花，嘴里还唱着歌曲。
???张明夏平静的坐在桂花树旁的石凳上，看着女儿小巧的身形，姣好的面容，和她玩耍的样子。幸好有女儿的陪伴，不然患病的他真的不知怎么度过了。
???晚间张明夏在卧室打开装药的抽屉，有一种药丸只够服用几天了，其余的也不多了。刚生病的一年多他经常到医院抽血复查买药，后来在网站上买药再邮寄到家的。又要买药了，他在网站上经医生会诊后输入要买的药品和数目，并结算好了价格。
???母亲很早就睡了，她水泥生意也不好做了，家里花销又很大，每天天刚亮就起床，白天不管有没有生意，酷暑寒冬都得守在店里。
??她现在五十多岁了，也不知道要忙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她上次在医院检查，心脏附近的血管严重堵塞，也要每天服药。
???夜深了，窗户传来虫鸣声，刮起了微风。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子洒到了卧室，照亮了房间的一角，远处的山峰和旁边的房屋被照得清晰可见，深夜一片宁静。
??女儿在身旁熟睡，张明夏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靠着床背坐至深夜。
??清明假期，弟弟张子阳约张明夏回乡下扫墓。前一天晚上张明夏收拾好了几件女儿的衣服，他清明节上午带着女儿坐上弟弟的车回乡下的家。车上还坐着弟弟的妻子黄宝儿和儿子皓天，女儿婷婷依偎在张明夏的身上。窗外下着绵绵细雨，车子在湿润的公路上一路前行。两个小时后车子驶至家里屋前的庭院里，他一下车就瞬间感觉视野开阔，空气清新。县城房子促狭，生活空间太小，一回到乡村犹如一只囚禁久了小鸟回归了自然，有一种身心释然的感觉。
???爷爷在门口等他们，皓天看到爷爷跑了过去并大声叫“爷爷”。婷婷还小看着爷爷微笑着也不做声。她爷爷把她抱起来另一只牵着皓天走进了家门。
???黄宝儿收拾了一下厨房，泡了菊花茶出来给大家喝。她中午在厨房里忙活着做了几个菜，有荞头炒肉，煎豆腐，红苋菜和清炒莴笋。苋菜和莴笋是伯母刚从菜园采摘送过来的。
??一家人吃过午饭，张明夏他爸准备好了香纸、酒肉、果品、爆竹等祭品。张明夏带着婷婷，张子阳带着妻子黄宝儿和儿子皓天，他爸和伯父又约了叔公和叔公的孙子张文良一起上山去祭祀。
???他们穿过稻田越过小溪走上了山边小路，由于上午的细雨使整座山峰笼罩在雾气之中。由于不同树木发芽长叶的时间不一样，森林呈现深绿色和浅绿色交错的景象。菜地里有刚生长出来的瓜苗，蚕豆绿叶下开着蝴蝶型的花朵，路边长着嫩绿的蒿草，田里成片的苜蓿绿色的茎杆上开着紫色的花朵，一派暮春景象。
???他们沿山路来到了张明夏祖父母的坟前。他爸摆上祭品，对着墓碑说道：“爹，妈，来吃酒吃肉，今天孙子孙媳还有曾孙都来看你来了。”大家一起向前作揖行礼。婷婷和皓天也学着双手合十弯腰作揖。他爸把一张张纸放入火堆里，火光把他的脸照得通红。他嘴里念道：“你老人家保佑后辈子孙平安健康，读书的学业有成，上班的步步高升，赚钱的发财致富。”
???祖父母在张明夏儿时就过世了。祖母一生仁慈聪慧，从不与人争些世俗小利，待人友善，唯独对知识与读书心怀敬重，因此教育中把知识和品德看得比较重，所以后辈子孙都比较注重品德和知识。祖母就算在粮食不够断炊的困苦中依然让孩子去学校念书，而不是留在家中帮忙务农。她这样的思想在那个时代的乡村农民中是很少见和难得的。
???祖父则一心在地里勤劳耕作，解决一家人的吃饭问题，只想着在田地里通过辛苦的劳动换来收成。长期繁重的务农生活使他保持勤劳的生活方式一直到老。
??他们祭祀完张明夏的祖父母又到附近山上几处先祖的坟墓前祭祀，最后还有曾祖父的坟墓远葬在十几公里外邻镇的一处山坡上，是以前挑选风水地而找的墓地。家人需要坐车前往祭祀，长辈们每年前往祭祀，但张明夏和他弟弟还没有去过，下午他们也想跟长辈们一起去。
??回到家里，伯父家的堂哥和堂妹也回来了。他们都在外地工作，自己开车回来的，至下午才到家。兄妹相见大家招呼寒暄一番，并说好一起去邻镇祭祖。
???此时天空放晴，乌云退去天边露出了太阳。他们一起驱车十几公里来到了邻镇一处山峰下。大家下车沿着田边的小路走向高山。他们路过小路旁的一处房屋时，屋子院庭里一个人向他们打招呼。这人正是陈宝辉，也就是陈倩倩的父亲，而且陈倩倩也和父亲坐在屋前庭院的椅子上。张明夏的叔公、爸爸都认识陈宝辉，张明夏也早就认识他，而且上次也认识了陈倩倩。但是他这是第一次来到陈倩倩的家。
???张明夏的长辈每年祭祖路过陈宝辉家，所以他知道大家是上山祭祖的。陈宝辉看见他们一行人路过他家就起身叫他们进去喝茶再上山，并叫陈倩倩进去泡茶。熟人相见大家就跟着叔公走进了庭院。陈宝辉从房里搬来椅子，大家坐在庭院里聊着天，一会儿陈倩倩从屋里端出来一盘茶。每人送到一碗茶后她又在父亲身边坐下了。大家聊着天喝着茶。
??金黄色的阳光洒向整个山村和房屋。这时沿着庭院的篱笆走过来一个年轻人，他留着短发，面容清秀，身材中等，穿着线衫和深蓝色夹克，下身穿着黑色裤子。倩倩抬头一看顿时感觉这人这么熟悉，等那年轻人走近看清才想起原来这是她的初中同桌。他就是张明夏叔公的孙子张文良，上午祭祖香纸用完了，他到公路旁的小店里买香纸，所以时耽误了时间，才最后一个人进来。
???张文良是陈倩倩的同桌，读初中时他们两个打闹成性，互不相让。她还记得在他俩的课桌间画着一条粉笔线，谁的手不小心越过线碰到了对方的桌子就打谁。他们打闹一次双方生气不说话就是几天。但这对冤家在校园里产生过只属于那个年龄特有的情愫，谈不上早恋，那只是内心深处产生的一种感觉，也可以说是情窦初开时一次柯尔蒙的激荡。他们有时候打闹，有时候又在一起轻言细语。敏感的班主任通过蛛丝马迹好像看出些许端倪，放学后把他们的课桌分开了。从初长成人到长大后外地求学，这人一直留在了陈倩倩的记忆里，但初中毕业后一直没有见过面。
???张文良走进庭院发现一个女孩在看他，朝她仔细一看原来是陈倩倩。
???他笑了起来对她说道：“你是陈倩倩吧，我是张文良啊，记得不？”
???陈倩倩看着他回答道：“记得，记得，进来坐吧。”
???张文良在椅子坐下，又对她说：“那时我们是同桌呢，是吧？”
???“是啊，我去泡茶给你。”陈倩倩说着起身进屋。
???多年不见，陈倩倩变化很大，但脸型轮廓还看得出来。以前那张童稚的脸盘到现在变得年轻而有姿色。当一直保留在记忆中的那个人无意间出现在陈倩倩面前时，心灵好像被唤醒，她心头一动，一个人进屋泡茶时还感觉些激动与欣喜之情。
??她出来端了茶给张文良，又在她父亲旁坐下了。
叔公喝着茶对陈宝辉说：“我们是多年的老熟人，如今年轻的又是同学。”?
“是啊，呵呵，你不是有个孙子在县医院上班，是哪个？。”陈宝辉笑着问叔公。
??“大孙子在医院上班，这是小的。”叔公回答道。
???“你现在在哪里上班？”张文良看着陈倩倩说。
???“在南昌哦，中午到的家里。”陈倩倩回答他。
???大家喝完茶休息片刻，叔公提议上山。大家起身出去，正准备走出院庭，张文良问了陈倩倩的电话并记在了手机上。
???他们沿山路来到了山间的一个平缓处。穿过墓地前齐人高的菜花来到墓前。空气中带着花香，蜜蜂在旁边嗡嗡作响。曾祖父的坟墓做得高大气派，前面是打磨好的大青石墓碑，上面和两边都是巨大的方形石料，两侧又有排水沟，墓后也有高大的青石碑牌。摆好果品、酒肉祭祀完后，大家一起站在墓前观看这里山势景观。
???后面山峰形成天然屏障，犹如靠背，两侧低矮的山脊犹如扶手，这座墓犹如坐在一把宝座上。前面不远处有河流穿过，下面田园村舍相连，视野开阔，山间树木繁茂。就算不说那些所谓的风水，这里的景致环境也是一个安歇的好地方。
???大家祭祀完停留观赏片刻就下山回去了。回来时又路过陈宝辉家，他们父女还坐在庭院里，长辈们跟陈宝辉打了招呼，张文良特意看了一眼陈倩倩，向她挥了挥手示意再见，于是大家就坐车回家。
???回家路上，堂妹提议第二天上午去小河边烧烤。她在镇上超市买了牛肉、鸡腿、鸡翅、韭菜、茄子等用来烧烤，又买了萝卜、金针菇、羊肉卷、鹌鹑蛋等用来煮火锅，还卖了哈密瓜?葡萄等一些水果，另外买了一箱饮料和一箱矿泉水。
??从小在一起长大，兄弟姐妹现在一年才能见几次面。张明夏和弟弟当晚在伯父家和堂妹堂哥一起吃晚餐。饭后他们在一起聊些儿时往事和各自工作经历，至夜深才睡。
???第二天上午，堂妹拿着蔬菜和肉类，堂哥拿着烧烤架，张文良和他的一个朋友分别杠着一箱饮料和一箱矿泉水。堂妹还约了伯母和伯父。伯母拿着锅碗跟着来了，伯父对年轻人这一套不感兴趣，也不喜欢吃辛辣烧烤的东西，不愿意参加，最后在堂妹的请求下也来了。叔叔拿着木炭和干柴。张明夏带着婷婷和皓天两个小朋友走在后面。
???从小路翻过一座小山包，路过菜地来到一条小河边。春风和煦，河边树木长着嫩绿的新叶，草丛中不知名的小花吐蕊绽放。水从高山下的巨石间流下，河岸则是成片干净的鹅卵石。两面青山绵延起伏，河水清澈见底，树荫下的水面在阳光下光影交错。
???在鹅卵石上放好了烧烤架，那边在石头上安放好了一个小铝锅。堂妹在木炭上烤着鸡腿?牛肉。伯母在生火煮火锅，堂哥在河边洗菜切菜。伯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在一旁吃着哈密瓜。张文良和叔叔则站在大石头上看着深水处的小鱼，研究着什么时候把它们抓起来。婷婷和皓天两个小朋友在河边玩水。
???张明夏和两个小朋友最喜欢吃烧烤的鸡腿。堂哥和伯母在煮火锅。叔叔跟张文良，等着正在炭火上烤着的牛肉。大家吃完了烧烤又一起拿起碗筷围坐起来吃火锅。
???谁知生菜每人还没有分到一份就吃完了。张文良突然指着河岸的菜地里说道：“那不是有生菜吗？我们去摘一些来。”
??堂妹马上对他说：“别人的菜，不要去摘。”
??这时在旁边吃水果的伯父对大家说：“那是熟人的菜地，你们去摘一些，我去跟他说一声，不要紧的。”
???张文良听了赶紧跑到岸上的菜地里摘了几株生菜，在河水里洗净了分给大家煮了吃。
???火锅煮到一半柴用完了，张明夏在河床上看到了一棵干枯的树，他把树枝折断用来烧火，真是就地取材。
???吃完后大家在河边玩耍歇息。女儿婷婷在石块间看到一条小鱼，张明夏把它堵在石头缝里抓起来用矿泉水瓶子装起来给她玩，女儿欣喜不已。
??这里是他们儿时的记忆，长大后再次置身于这山水之间还是意犹未尽。大家都对这个地方很喜欢，只有张文良那个朋友对这里的景致没有丝毫留恋，吃饱后自己一个人先回家睡觉了，说他昨晚打牌太晚很瞌睡。
???当天晚上张文良在手机上联系了陈倩倩。他用手机给她发微信。
??“在干嘛呢，倩倩，我是张文良。”
??“在整理衣服呢，你呢？”
??“我刚看完电视，这么多年没见你了，想不到今天见到了你。”
??“嗯，我也很意外。”
??“记得我们以前经常打架的，哈哈。”
??“是啊，你还记得呢，哈哈。”
??“当然记得，还有你画的粉笔线，记得不？”
???“哈哈，记得哦。”
???“以前的同学联系的不多了，才两三个呢。幸好今天看到了你。”
???“呵呵，我也是，以前初中同学联系的不多。”
??“从你那里回来，下午我们一家人又去了河边烧烤，傍晚才回来。”
???“哦，很好玩吧，我下午在整理衣服，洗鞋子。”
???“我还记得读初中时，你有一双粉色凉鞋，上面的带子坏了，你用一个发箍绑着穿了一个星期。”
??“委屈，那是我在学校没钱买新鞋呢。”
??“哈哈，我每年夏天看到别人穿那种凉鞋就想起你。”
??“是吗？”
??“是啊。”
??他们就这样漫无边际聊着往事。张文良假期在家这几天每天用手机联系陈倩倩。
??张文良以前经常和张明夏、游小庄一起在工地做事。他清明节过后坐车来到了县城，在县城的工地务工。
???下午得知陈倩倩正在车站准备去往南昌。张文良打车到了车站，陈倩倩拉着行李箱站在车站前的路口等他。她穿着蓝色呢子外套黑色的修身裤子和裸色皮鞋。她面容白静，显得年轻而又阳光，正朝着张文良微笑。
??陈倩倩进站买好了票，下午是两点半的车。那时才十二点过几分，还有两个多小时。
??两人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过了一会儿陈倩倩困了，把头靠在靠背上睡一下。张文良看着行李，让她休息一会儿。陈倩倩睡意深沉，一下子就睡着了，头在金属椅子靠背上歪了几下。旁边的张文良用手托着她的头向自己肩上轻轻按了一下。倩倩顺着他的手把头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阳光透过车站的玻璃墙洒到了大厅，候车室里旅客熙熙攘攘。一对小时候就互怀情意的年轻人第一次如此的亲近。
???此时车站的播音器里响起了一首张国荣《春夏秋冬》。轻松优美的旋律飘荡在车站的上空，偶尔听着觉得很有意味。
???两点十分开往南昌的汽车开始检票，张文良叫醒了陈倩倩。她睡眼惺忪，揉了一下眼睛，喝了口水。从清明节再次见到张文良才两天，刚才靠他肩膀上睡着了，她醒来有点不好意思，眼睛顾左右而没有看他。
???张文良拉着行李送她去检票，又进站把行李帮她放在客车货柜里。陈倩倩上车并向他挥手告别。张文良在站台上透过汽车玻璃一直看着车上的陈倩倩，直到客车发动离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