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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章
：连理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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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把两个羊耳朵割下来，分别递给坐在下手的孙子骆朴和骆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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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眯眯地望着孙辈，和蔼地叮嘱着，“小朴，小森，你们小，要听大人的话，好好学习，尊老爱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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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朴和骆森按照哈萨克族男人就座的姿势小腿盘坐着，像模像样，像个小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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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小孩起身双手接过耳朵，童稚的声音脆声感谢道：“谢谢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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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们被小孩稚嫩的举止逗得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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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达提也把一个羊耳朵切下来，递给坐在最西侧的、已当乡长的儿子阿曼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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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语重心长道：“阿曼太，你成乡长了，你是党员干部，一定要听党的话，听领导的话，在老百姓面前不要摆官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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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曼太双手接过羊耳朵，对着苦口婆心的老父亲承诺道：“放心吧，阿克也（父亲），我现在当乡长了，依然是农牧民的儿子，以后，不管到了什么职务，绝不忘记自己是农牧民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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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闻言，都情不自禁地点头称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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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和巴格达提等人这种分羊头肉的习俗，是哈萨克族人传承多年的礼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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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萨克族认为用羊头或其他牲畜的头来款待客人是最高的礼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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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家宰杀牲畜煮肉时，一定会用牲畜的头来敬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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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哈萨克族的礼节，在请客吃饭时，羊头应该让最尊贵的客人来吃或分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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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脸的肉一煮就烂，适合牙齿缺失的老人食用，且给长辈吃羊脸有尊敬之意，是件很有面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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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耳朵给年幼的人吃，即代表爱幼的意味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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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耳朵脆嫩爽口适合牙齿完整健康的小孩吃，同时还有另一层意思，小孩吃了耳朵要听长辈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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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哈萨克族人习俗中，吃了羊头就代表吃了一整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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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吃完三个羊头，意味着众人吃了三只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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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吃完羊头肉，都动手吃起热气腾腾的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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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滨三人又端着香喷喷的纳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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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们大快朵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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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一直嚷嚷着减肥的王仪，都吃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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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接过骆峰递过来的一块窝尔唐吉力克（大腿肉）啃起来，丝毫没有城里女性的扭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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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指着盘子里的那块臂肉，对着骆峰说道：“老骆，那块将巴斯（臂肉）给我切一下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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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调侃道：“玛利亚，你应该把整个羊头吃完的，把艾力的那份也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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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笑了，“将巴斯好吃，肉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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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把将巴斯（臂肉）递给玛利亚，叮嘱道：“待会儿，你给艾力带些煮好的羊肉，堵住他的嘴，免得他说没吃上我家的羊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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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骆波端来一箱子伊犁老窖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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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女人和他们几个晚辈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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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老肖等人，每人的酒杯都斟得满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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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少数民族家庭中，儿孙辈不能在长辈面前抽烟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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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否则，视为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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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肖深知这些风俗，端着酒杯遗憾地对着骆滨说：“小老弟，今天我跟你家老爷子喝个痛快，下次再跟你偷偷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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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滨憨厚地一笑，“老肖哥，尽管喝，今天，肉和酒管够管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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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献也放开手脚连着喝了好几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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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
生活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
的饮食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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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王仪生怕他喝醉，一个劲儿低声提醒他少喝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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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人都看出来李献和王仪是郎有情妾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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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肖戏谑道：“李老板，这么好的丫头子，赶紧娶回家藏起来，可别被人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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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向大方泼辣的王仪，也被这话弄了个大红脸，羞答答地斜睨身旁的李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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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餐时，玛利亚的双眼一直落在骆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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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越发内敛沉稳的骆滨落落寡欢的神色，心里很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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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当年，丈夫艾力不强加干涉女儿和骆滨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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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骆滨早就成了自家的女婿，女儿的婚姻肯定比现在幸福百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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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心里自责道，是艾力的偏见、短视、族别观念和她自己的懦弱毁了女儿那孜古丽一生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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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朋好友从中午闹腾到大半夜，方才散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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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滨开着皮卡车送玛利亚回到沙枣树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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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前，玛利亚抓着骆滨的手，双眼湿漉漉地盯着笑吟吟的骆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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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述着女儿的话语，“老三，你一定忘了那孜古丽吧，找个好丫头子，生个一儿半女的，否则，那孜古丽心里过不去，我这个当阿姨的心里也不是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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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骆滨心中，玛利亚就跟妈妈李羽一样亲切和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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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玛利亚就待他如亲生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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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淡笑着劝道：“阿姨，放心，过去的事不提了，我们都要朝前走，朝前看，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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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利亚见骆滨能想开，如释重负，松口气道：“行，老三，你能这样想最好了。阿姨还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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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滨从后排座拿出一盆子羊肉递给玛利亚，“阿姨，艾力叔今晚没吃上，这是给他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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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老肖等人后，骆滨依旧每天到地里观察冬麦的出苗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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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冬天是个暖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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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冬过后，气温仍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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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的暖阳照得人懒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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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过了近十天，冬麦出苗了，出苗率达到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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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望着嫩绿带黄的麦苗，欣喜地说：“老三，这次，咱爷俩这次赌对了，冬麦没成抱蛋麦子，管理好了，明年产量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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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绿油油的麦苗，骆滨也满脸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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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见儿子种的冬麦出苗不错，也没再来地头观察麦苗的生长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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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骆峰正坐在小四川的百货店，跟巴格达提喝柜台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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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达提绘声绘色地讲述阿曼太当乡长后，他家族部落的亲朋好友在其他部落扬眉吐气的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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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手舞足蹈，不时做些夸张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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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和小四川被逗得开怀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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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骆滨气喘吁吁地跑进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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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手中的麦苗摊开给父亲看，焦急地问：“爸，你看这麦苗根，咋会冻死呢？！按理说，这天不应该冻死麦苗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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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放下酒杯，抓起细细的麦苗端详了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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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带须根的麦根蔫巴巴的，没点水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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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连忙起身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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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边走边急慌慌地安排着，“快，老三，赶紧把住在村里的那几个长工喊来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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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滨不解，“大冬天给麦子浇水？没听说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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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跺下脚，催促道：“大冬天的球撒，入冬后就没下雪，叫啥冬天？！你别磨蹭了，这麦苗是旱死的，不是冻死的，立冬后一直没下雪，冬天的西北风又大，麦苗在冬天遇旱，就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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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滨恍然大悟，连忙开着皮卡车去村里喊农工浇灌冬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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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是耐寒怕热的植物，所以，它一般是秋后或早春播种，入夏就要成熟收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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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最不怕冻的就是苗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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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播种的小麦即使刚出芽就上冻，都不会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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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小麦怕冻，那是在小麦拔节以后，在拔节前不怕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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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这个暖冬气温高又无雪，地面干渴裂缝后，小麦根是被风干而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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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情况下，小麦在冬天浇水太多结冰后，被冰面扣着也会被闷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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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一般农民很少在冬天给小麦浇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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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站在地头，寒风吹得他花白的头发朝一边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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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着十几个不同族别的农工指挥道：“记住，放个跑马水，让地面湿点就行了。千万不要多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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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又用哈萨克话和维吾尔语把浇水的要点翻译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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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长期干农活的汉子们一听说放跑马水，狐疑的表情再次询问骆峰，“跑马水？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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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道：“就放跑马水，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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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马水是浇灌庄稼的一种方式，就是让大水漫灌庄稼，使地面沾点水即可，不能浸湿太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