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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章
：换荒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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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的冬天寒冷而又漫长，这里的夜色也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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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纷纷扬扬下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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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玛勒村的房屋、森林、原野笼罩在白茫茫的大雪之中，到处银装素裹，美不胜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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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点左右，窗外才映出一片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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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献是在“刷刷刷”的扫雪声醒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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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开屋门，一股寒气带着清新潮湿的味道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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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献走出屋子，屋前的积雪已被骆滨兄弟俩清扫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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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滨解开了藏獒的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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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俩正带着两只藏獒在雪地嬉闹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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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个寒意沁骨的清晨，放眼望去，到处是纯净而惊艳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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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暖阳拨开云雾，一扫李献郁积心中的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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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晶莹的雪山、缤纷的森林沐浴在暖暖的阳光下，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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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勒玛勒村的冬季，是静谧的蓝和纯净的白构成的，简单又空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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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蓝是一种瑰丽的、带有宝石光的蓝，是那种只要看一眼就难以忘却的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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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面白雪皑皑，在阳光的照射下，是一种耀眼反光的白，纯净流畅又不单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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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纯净的湛蓝和冰清玉洁的白仿佛能带走人的欲望和疲惫，会让人暂时抛去城市的喧闹、躁动，来感受大自然的宁静和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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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献的心激荡起伏，他胸腔里即将奔涌出一汩汩深爱
美丽大自然的情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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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被勺婆娘推出来，也享受着寒冬这凛冽潮湿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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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婆娘对着李献傻傻一笑，手持长棒去放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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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身上裹着厚实的棉衣，双膝盖着一块薄被子，跟李献打招呼，“李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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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献把张老汉推到阳光能照射的地方，弯腰询问，“怎么样，这段时间恢复地还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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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嘴角扯扯，没笑出来，“行，死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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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手颤颤巍巍指着用雪球抛至藏獒的骆滨，嘴角吊着一长串口水，“老三，好人，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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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地面白雪折射的光刺激地眯着眼的李献，远望着孩童般玩耍的骆滨兄弟俩，心里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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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清晨，在烘干厂抢救老谢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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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不少工人生怕烘干仓垮塌，都躲进宿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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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波无所畏惧、骆滨夫妇义无反顾的举止让他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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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关头，最能看得出一个人的品性和胸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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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家人，他李献这辈子都要结交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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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当，跟骆家人相处很值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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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家胸襟宽广的
儿子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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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骆峰骑着马匹晃悠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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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老远对着张老汉喊：“老张，马村长昨晚就告诉我，说你找我有事。啥事？我大早上还没吃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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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献扯着嗓子喊：“骆叔，我们都没吃早饭，一块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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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扭脸望着浑身沾满白雪的儿子，笑呵呵嗔怒道：“李老板，你瞧我这两勺儿子（傻儿子），还当自己是八九岁的巴郎子呢，打雪仗，大冷天地，受这个罪的功夫，不如回屋喝碗奶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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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献仰头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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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拉推开屋门对着院子的汉子们扬声喊：“塔马可也-——（吃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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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人停下手中的活儿，每人攥一把洁净的白雪搓洗着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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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带着一身的寒气，相继走进巴格达提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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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的铁炉烧的通红，暖烘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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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很简单，昨晚没吃完的羊骨头、羊肉摆了一大瓷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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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皮牙子被沙拉切成一条条放在小碗里，哈萨克族的牛奶馕和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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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个人围坐在餐桌旁吃着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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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对着骆峰说：“傻骆驼，你，当个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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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证人，啥证人？”骆峰喝口奶茶，双眉挑起，询问着吃饭不大利索的张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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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军和马嘎娃推门进来，接上了话茬，“张老汉要用他的院落换边上北山坡的荒山，乡里面昨天开会研究，同意置换，置换的合同都打印出来了，村里跟张老汉签字，你做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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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军叔侄俩坐在空位上，接过沙拉端来的奶茶喝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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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放下碗筷，拿起马军搁在桌子上的纸张，把合同举着半米远，眼花的他费力地看着上面的汉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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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骆波帮着收拾餐桌上的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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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滨用抹布擦拭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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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军等人围着餐桌开始签订置换合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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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签完字后对马军说：“加一句，傻骆驼，是勺婆娘的监护人，也是这块荒山的，监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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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张老汉的要求，马军又让马嘎娃在三份合同上加了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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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用沾着印泥的手，非要在这句话上按手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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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摁完后，又叫勺婆娘也摁上手印，这才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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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郑重地把留给自己的这份合同折叠好，像塞宝物似的塞进怀里的口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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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军叔侄拿着两份合同离开后，张老汉拉着骆峰和巴格达提商量
亩地荒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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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合同掏出来塞进骆峰手中，口吃不大利索地说：“我跟婆娘住老三这，
亩地给老三，老三夏天放牧，放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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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听后，神色复杂地望着一脸希冀之色的张老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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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张老汉这是趁着清醒，提前交代后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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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担心他离世后，没人照应举目无亲的勺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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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是用
亩荒山的使用权，来换骆家人的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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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他骆家人照应勺婆娘的余生，来保勺婆娘一生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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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动容，被张老汉这一做法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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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视勺婆娘如草芥的张老汉，竟然考虑地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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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见，张老汉并非铁石心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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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用骆家人的良心来赌自己勺婆娘的余生，也算是个汉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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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握着张老汉骨瘦如柴的双手，使劲捏了下，郑重地点头承诺，“老张，我老骆家喝粥，少不了你老婆子的一碗粥。傻人有傻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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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双眼泪哗哗的，悲观地说：“傻骆驼，我能不能撑过这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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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峰宽慰道：“好了，心放宽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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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老汉连连点头，泪珠落在铺膝盖的薄被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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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李献邀请骆滨兄弟俩到伊犁河汊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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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两犬踩着“咯吱咯吱”的积雪，穿过北山坡朝西南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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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山坡静悄悄的，偶有飞鸟长长的鸣叫划过空旷的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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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在树枝上的积雪扑簌簌地在他们走过时落在肩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