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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张夏,男,今年
岁。
或者应该说,我已经停留在
岁有一段时间了。
认真算起来,我的生活是从遇见周冰那天起开始改变的。那天我在隔壁村子玩够了,回家时看到周爷爷家门口坐了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大的男孩。我见他面生,不是之前见过的人。不过不认识也没有关系,反正大家迟早会成为朋友的。
我上前询问才知道他是周爷爷的孙子,这倒是让我有些惊讶,周爷爷搬来几年了,可从没听他们说起过。我见他一个人枯坐着也是无聊,于是邀请他和我一起玩。其实最开始交谈的时候,我能看得出来他对我是有戒心的,提的几个建议也都被拒绝了,最后还是说到游泳时他明显有些动心了。看的出来他很喜欢游泳的,其实我也一样,在水里的时候我总觉得很舒服、很自在,我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或许因为在水里,即使只剩我自己一个人,也不奇怪。
后来我带他去了只有我一个人知晓的地方,那里是我无意中发现的,从来没有告诉过为别人。以前玩累了,我总会自己去那睡一会儿、休息一会儿,好像不管发生多么烦心的事,我自己在那待上一会,所有的负面情绪总会消解。
那天我们两个玩到了傍晚,直到天黑下来才各自回了家。分开的时候我有点舍不得他,我好像第一次遇见这么能静的下来的男孩子,好像即使他在我身边,我也感觉如同自己一个人那样自在。
第二天一早本来想着早早去找他,不过因为奶奶要去镇里一趟,我不放心就跟着一起去了。我和奶奶在镇里待了两天,回来的时候,没顾上吃饭就跑到周冰家门外转了一圈,不过我没有看见他人。也许是回家了,本来想他本来就是来度假的,提前走了也说不定。我失望之余回家吃过饭,想着天热的很,去水塘游一圈解解暑,却不想在那里遇到了小雨。
小雨和别的女孩不一样,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感受。我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明明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可她就是与众不同。她的这种不同是我往后在别人身上再也没有见过,也没有人能够代替的。
和小雨认识之后每天我都会去找她玩,其实很多次我都想去问问她和周冰是什么关系,周冰去哪里了?可是每次见到小雨的时候,我又总会将这些问题忘记。
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小雨的呢,我自己也不知道。印象里面是她从树上摔下来的那天,我看着血从她腿上流下来,心里突然非常剧烈的一抽抽。那滋味真不好受,就好像有人拿着上满了醋的皮鞭使劲抽打你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一样,心口堵的酸涩还特疼,明明不致命可就是难受的紧,让人张不开嘴说不出话来。所以我想大概她就是趁着我最没抵抗力的时候,闯进我心里的吧。
我没告诉她,我不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是爱噎着藏着的人,对于所有事情总是坦坦荡荡、天不怕地不怕的我,一见到她就无端的变得扭捏起来。尤其是不敢看她的眼睛,每次和她那双澄澈干净的眼睛一对视,我的心总会无端的一提,然后毫无章法地乱跳起来。我讨厌这样怯懦的自己,可我又忍不住不去见她。每天见不到她,我不是开始头痛,就是突然脚痛,做什么事情都没有踏实不下来,心里总是惦记着她,想念着她,一直到见到了她,见到她那样的眉眼弯弯冲我笑的时候,我那颗悬在半空的心,才能悄悄放回原本的位置,才能像落进水中那样自由自在。所以我想,我喜欢她。所以我想,总有一天我会告诉她。
可是我还没有鼓起勇气张开嘴,小雨却已经离开了。她的离开突然到我完全没有办法相信、更没有办法接受。明明早上我们两个人还在一起,明明几个小时前她还那样鲜活的说着笑着,明明分开前她的手心还是温热的,所以我不能接受。
小雨是在我俩分别那天傍晚平草村后山北侧断崖下找到的,找到时人已经没了气息,她背上的画板被血浸透了,那样的红色像一把碎玻璃一样扎进了我的眼睛里。我双腿发软的站在家门口,看着她家乱成一团,看着他们将小雨送走了,并没有像电影里面分别的男女主角一样那样崩溃大哭起来。那一刻我的心里是空的,那种如同身陷在梦境里的空虚让我分不清真假,所以我起头抬头狠狠甩了自己一个巴掌,希望自己能够快点醒过来。
可我没有醒过来,反而跌进噩梦里一样,一直被拖进了无底的深渊。小雨家里一直到半夜才渐渐安静下来,我躺在没有亮光的房间里,眼睛盯着无穷的黑暗不停的回想着。夕阳完全落下之前,我站在小雨家门外,脑子控制不住的发呆,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小雨的父母见了,将我迎进了门里,他们并没有责备我,只是非常温柔的扶着几乎站立不住的我说:“这件事情是凶手的错,不是你的,你去和小雨好好道个别,然后学着把这件事情放下,好好生活下去……”
可我要怎么样放下呢?我要怎么忘记小雨呢,我不知道,也没有人告诉我。就在我躺在黑暗中这样想的时候,一声车笛划破了这黑夜中的平静。
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将静谧的夜晚打碎,我的房间被车灯照亮,我眯了眯眼睛翻身坐了起来。这声音听起来就在我家门外,我忽然有些心慌,隐隐的感觉要出什么事情了。我这样想着,突然听见门外传来一阵非常剧烈的敲门声,我心里猛地一提,真的出事了。
以前我时常会被这样的声音吵醒,那些上门催债的人的敲门声、吵闹声、叫骂声混在一起,惊的人心里七上八下的乱跳不止。小时候我被惊醒,总会缩进奶奶怀里,那时她会摸着我的头告诉我:“没事,都会过去的。”
我想出门去看看情况,却被奶奶拦住了,她拉开我推门的手,自己走去院子里问:“谁呀。”
奶奶的话音还没落,围墙上突然跳下一个陌生的男人,他抬手推在奶奶肩膀上边大声呵斥的问:“你少多事,赶紧让张夏滚出来。”
奶奶被他推的站立不稳摔倒在地上,仰起头急急的问:“你们找小夏做什么?”
院子里接连跳下来陌生的人,那人边往屋里进边骂骂咧咧的说:“不关你事,让开……”
他还没说完,见我从屋里跑出来眼前一亮,问:“你是张夏?”
“你谁啊?马上和我奶奶道歉。”我跑到奶奶身将她小心的搀起来愤愤的说。
那人却没理会我,嗤了一声,挥了一下手召唤其他的人说:“兄弟们,就他,给我弄死他。”
院门不知道被谁打开了,外面站了十几个人,年纪都不大,二十几岁的样子,一听这话一扬手中的钢管棍棒一股脑的挤了进来。奶奶怕他们伤害我,挡在我身前拼命的拦着。我怕他们伤到奶奶,将奶奶抱在怀里拼命护着。他们这些人则七手八脚的围过来抓住我,将我拼命的向外拖去……
后来想想那天晚上的场景像极了一场冲突剧烈的戏剧,车灯的光划开安静的夜色,我们一群人在光里追逐、挣扎、撕扯、打斗,地上不断扬起的灰尘在光线里上下翻飞,起舞,最终暗自坠落,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像是从来没有飞起过那样。
在打斗中我渐渐明白了来人是小苹果的未婚夫,他这次来是因为他以为小苹果的离开是我造成的,所以他想报复,为了小苹果,又或者说,他是为了自己找个发泄情绪的出口。
打斗中我被打破了头,摔倒在了地上,血从我眼前流下,让我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已,朦胧中我看见他们将想要扑来查看我的奶奶拎开,将她摔在地上,又将再次扑来的她一棍打到在了地上,我咬着牙浑身哆嗦着拼尽全身的力气想要爬起,后背却被人大力踹了一脚,我闷哼一声趴到了地上,嗓子里一热差点吐出血来,我的眼前渐渐变黑,视线越来越弱,他们杂乱的脚步声、说话声和车子发动的马达声混成一团在我耳边嗡嗡的回响,不知道过了多久,这世界终于重新安静了下来。
安静、死寂,我甚至听不到我自己的呼吸声,所以我以为我死去了,可我没有,离开的人是奶奶,这个世界上最爱我,我最亲的人,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离开了……
我不知道那些日子我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躺在屋子里,目光没有焦点的看着窗外,眼见天又黑,眼见天又亮,只是那些日升月落,斗转星移和我又没有什么关系了。我浑浑噩噩的过了一天又一天,身上的伤渐渐愈合,可心里的伤口却一天比一天溃烂的更加厉害,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每时每刻的提醒着我,这个世界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奶奶和小雨离开百日的那天我从阴冷的屋子里爬起来,想去祭拜祭拜。我出门被阳光照到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坨阴暗的潮湿的发了霉的苔藓,终究有一天会被这个世界完全遗忘。
那天我坐在奶奶的坟前絮絮叨叨的说了好些话,告诉她我有多想她,有多难过,有多懊悔……我哭的时间太久了,风在脸上吹过像刀刮一样疼,可我没在意,这些事情对我不重要,或者说,我已经不知道对我来说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了……
和奶奶道别之后我去了小雨坠崖的地方,小雨被她家里人带回自己的家里了,我找不到她,所以来到了这里。我坐在悬崖边看着远处开始泛黄的叶片沉默了很长时间,很久之后我开口轻声说:“小雨,我喜欢你……对不起……”
那天的风有些凉,它卷着掉落的叶片渐渐走远,也将我的话吹散了,所以我不知道小雨会不会听到。我抬起胳膊抹掉脸上的眼泪,从地上爬了起来,还没站稳,后背忽然被大力一推,整个人向前一戗,从悬崖上摔了下去。
我掉下去的瞬间余光里撇见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却没有看清到底那人是谁。快要坠地的瞬间我忽然想到小雨那天一定很疼,可对我来说却是没关系的。落地的那一刻我笑了,奶奶、小雨,我来见你们了……
可我没见到奶奶和小雨,我重新活了过来。
耳边是连绵不绝的鸣笛声,我慢慢张开眼睛,眼前的光渐渐暗下来,我眨了眨眼睛,借着即将消失的光线,看见奶奶躺在我几步外的院子里。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努力爬起来,神志恍惚、摇摇晃晃往院子里走了进去。不过几步的路,我却摔了好几跤,最后一跤摔得我感觉自己骨头都快散架了,浑身疼的怎么也站不起来,那种感觉根本不是摔一跤能出现的,反而像是从什么高处坠下来了一样。但我没心思去管这些,我爬到奶奶身边,抱紧了没有气息的奶奶,一直坐到了天亮。
我以为天亮了,我就能从梦中醒过来了,可我没有,四周所有的东西都还是那个样子,没有一点点改变,除了我。
起初我以为是自己做的一个梦,可后来见过的人说过的话,包括为奶奶安葬经历过的每一个细节都提醒着我这一切都是经历过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想不明白,于是在奶奶和小雨离开百日的那天我又重新去拜祭,又回到了那处悬崖,我在那里忐忑的等了很久,终于听到了身后刻意压低的脚步声,我等到他伸出手的那刻,忽然转回了身,然后在那人吃惊的表情中,坠到了崖底……
和之前一样,我睁开眼睛的瞬间又回到了那个夜晚,眼前的光一点点消失,我慢慢爬起身来,将没有气息的奶奶抱回屋子里,然后坐在门槛上做了个决定。我擦掉脸上的血,扶着墙站了起来,然后用最后的力气跑到了那处悬崖。
夜空浩瀚,我站在崖边仰头望了望繁星璀璨的天际,星空那样美丽,但或许这时我最后一次看见它了。我吸了口气,纵身从崖上跳了下去,也许我这次没办法再醒来,可我必须试一试,哪怕只有万一的可能,我也要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