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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不让小瀚离开？”像是老和尚恶狠狠的声音在训斥着。

对方没有言语。

“当初我就不让他来，让你们有什么事情到省里找他说，你们不信，现在他到底掺合进来了……”

说话声突然中断了，我屏住呼吸，里面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了。我等了一会儿，里面还是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便也伸出手撩开墙上的经幡，在墙上一摸，墙上有一个开关儿，用手一摁，墙上的门就幽幽洞开了。我端着油灯走进里面，里面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房间里只有两只凳子，其余什么也没有，只有四，五平方米大小的空间，空无一人。

明明我看见老和尚走了进来，还听见了说话的声音，怎么这一刻一个人都没有？

我端着油灯，在墙壁上四下照看着的，看见墙上有一个门，推开门走了出去，发现这是大殿的后院。只见院子里月在中天，树影婆娑，满院空无一人。很明显的是这里的人发现了我，匆匆的离去了。

我走回了密室，从密室里来到大殿，把那盏油灯放回到香案上一转身，却发现有一个人站在我的身后，我一看，原来是老和尚。

老和尚从容地看着我，因为出来撒尿，我光着上身只穿了一条单裤。

老和尚说，夜深了，穿这么少就跑了出来，小心冻着。

他说着，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似的，在我的肩上披了一件儿衬衫之后，又转过身去，在油灯的灯盏里，添上了一勺油又说，若是每天晚上灯干油尽了，也就不再添油了。今天晚上我回来的晚，念了一会儿经，就又费去了两勺子油。

我恢复了平静，嘿嘿的笑着说，人家都说佛堂里的灯是长明灯，如果灯干油尽，那佛堂里岂不是一片漆黑了吗？

老和尚说，灯干油尽，就不再添油了，任随灯明灯灭，第二天再重新点亮油灯。这个规矩，是我师傅带给我的，那些年困苦，佛堂都被封了，连人都饥寒交迫的，还用什么长明灯？

我顺着他的口气说，大概佛也会感到人世间的困苦，就不会怪罪供佛的人了。

老和尚笑着说，孩子，你说的正是呢。我师傅就说，长明灯在人的心里，心里头的这盏灯不灭，就是对佛的最大的敬重了。

听老和尚说到这里，我本想问一问，他刚才和谁在一起？可是又觉得问这个问题太弱智。他要想告诉我是和谁在一起的话，那个人也不会走掉。

我上下打量了一眼夜深人静出现在佛堂里的老和尚，发现老和尚和日常没有什么两样。但当我的目光扫到老和尚手里的时候，发现他的手里拿着的一本书，就没话找话的说，老师傅手不释卷，这样刻苦的读书，实在让我们这些不求上进的人羡慕啊。

老和尚谦虚的说，也就是每天摆摆样子吧。

我听了老和尚的话说，只是灯光这样灰暗，老师傅还能看得见这书上的字吗？

老和尚并没有在意我对他的刁难，而是把他手中的书递到我的面前，意思是让我看一看。由于刚才他在灯盏里添了油，灯光亮了起来，我把他递过来的书，拿到眼前才发现，这是一部陈旧的年代久远的书。而且封皮的字，我一个都不认识，有些像汉字的偏旁部首。

老和尚看见我疑惑的目光说，这是一本契丹文的《金刚经》。

我把这本契丹文的《金刚经》拿在手中，小心翼翼的顺手翻了翻，书并不厚，是一本手抄的《金刚经》。一手蝇头小楷，写的字迹端庄。虽然我不懂得书法艺术，但看起来也应该十分有价值，从老和尚刚才小心翼翼拿着的神态看，他肯定是十分的珍爱它。

我手里拿着这部书问，老师傅懂得契丹文？

老和尚说，我哪里懂得契丹文，是青枝看了告诉我是《金刚经》的。

我又说，青枝看过这本经书？

老和尚说，她岂止是看过，还教我认过契丹文字呢。

我立刻想起来，我和王瀚第一次到庙上来看见了青枝也在的情景，我记得那次青枝就说老和尚在学习契丹文。于是我问，那你现在看得懂这本经书吗？

老和尚说，青枝只是抽时间教我认识了几个契丹文字，现在也只是认了那么几个字，哪里看得懂。青枝说，让我以后慢慢的学习契丹文就看得懂了。这不，还没等她教会我更多的字，她就抽调走了。虽然我看不懂，有时间还是拿出来琢磨琢磨。等青枝回来了，我再求她教我。

我看见老和尚一边说着，一边两眼紧盯着我手上的书，好像害怕我拿着一转身就跑了似的，便赶忙将这部书还给老和尚说，这可真是一件古董啊，等我有时间了，借给我详细地读一读，我也学一点儿契丹文行吗？

老和尚又恢复了他慈祥的微笑说，这有什么不行的？你想要读了，来拿就是了。

夜深人静在大殿里相遇的尴尬，被我倆心照不宣共同努力地终于掩饰过去了。

我跟在老和尚后边，一边朝着大殿外边走一边说，我们在庙里等着老师傅一天了，老师傅今天在镇子上遇到了熟人，谈的还愉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