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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绿头苍蝇低空盘旋,发出令人厌恶的嗡嗡声。
这种生物对腐肉和恶臭趋之若鹜。
它摇晃着飞入咸水巷,似是被某户人家的气味吸引,准备飞进院子里去。
振翅俯冲之下,却像撞上一块无形的玻璃,触电般当空炸出一点星火,脱力下坠,冒出一缕青烟,扑腾几下就不动了。
……
楚不折没有看见自家门前死去多时的苍蝇,径自推开破败漏风的木门。
简陋的土墙小院,充斥着一股淡淡的死猪气味,少年曾一度对此感到厌恶,日子久了,慢慢也就习惯了;院落中央有一口古旧水井,井口塌了好大一截,井水倒算清澈;角落里堆叠着一摞摞高高低低的酒坛子,宋屠将它们视作瑰宝,喝干了也不舍的扔,说是没钱喝酒的时候,闻闻味儿也能解馋。
除了这些,再无其他。
水井的轱辘轴久已折断,少年不会修,除了杀猪,他什么都不会,也不愿花那冤枉钱请人修缮,所以只好每日用栓麻绳的木桶打水。
楚不折毫不费力地打上一捅井水,水里倒映着一轮清冷勾月。少年不明白,那些读书人为何如此喜欢夜晚和明月,常为其赋诗谱曲,他觉得这些人大概是钱多闲的。他并不喜欢夜晚,特别是冬天,因为夜晚的风比白天冷,他没钱买新棉被,只能挨冻。
挨冻的滋味可不好受。
屠户少年小心解开揣着四十五枚铜钱的腰带,脱下层层布丁的破衣烂衫,提起水桶,略带凉意的井水,哗啦一声,直接从头顶浇灌而下。
月色下,清瘦伶仃的孤苦少年,两肋骨骼纹路清晰可见,皮包骨头,小腹和胳膊上的肌肉却结实凸起,使得这副小鸡子般瘦弱的身体,看起来仿佛蕴藏着某种强大的力量。
少年买不起洗澡用的香胰子,胡乱冲洗一番后,从屋里拉出一张板凳,一方黝黑的磨刀石,坐在院子中央开始磨刀。
“刺啦、刺啦、刺啦……”
蒲扇大小的屠刀,刀刃在弧形磨刀石上来回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少年没读过书,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的道理,自然不明白。他只知道,屠刀是吃饭的家伙,钝刀是杀不了猪的,杀不了猪就意味着吃不上饭。
道理在书中,生活在书外。
所以咸水巷的居民们,总能在半夜听到扰人清梦的磨刀声,却很少有人喝止少年。
生活从来都是不容易的。
都是穷人,都要吃饭。
此起彼伏的磨刀声中,突然夹杂一声脆响,似是屋瓦碎裂的声音。
少年警觉抬头,盯住小院南边屋顶。
遭贼了?
楚不折放下屠刀,来不及穿衣服,却将腰带牢牢栓好,三步并作两步,推门出去。
只听“喵”的一声,一只黑猫弓身跃下屋顶,冲少年摇了摇尾巴,扭着屁股走了。
少年苦笑,自嘲多心,想来自家是小镇有名的破落户,哪里会有蟊贼会来光顾。若真有贼,也是个不开窍的笨贼。
少年回屋,关好院门。
很快,小巷里又有磨刀声传来。
咸水巷一片黑暗阴影中,忽有人碎了一口,低骂道:“呸,穷鬼!”
……
佟不为今夜无眠。
近年来,除了被王寡妇拒之门外,这位家底殷实,生活富足的小镇豪绅,佟家二爷,已很少会有睡不着的时候。
他从前院阁楼卧房的窗户,向外望去,正看见派人修缮打扫一月之久的别苑厢房内,仍亮着灯。
橙红色的灯火中,正映出一道儒雅身影。
那本是一位任何年纪的女人见了,都会娇羞低首,忍不住偷瞄两眼的俊郎公子,然后大姑娘唉声叹气,叹他为什么不喜欢自己,小媳妇嗔怒不已,恨自己嫁的人为什么不是他。
佟不为既不是大姑娘,也不是小媳妇。
所以他已皱起了眉头。
因为,他方才看见有两个人,前后进了那间厢房。
佟二爷知道,他已有所行动,接下来的日子注定不会太平。
……
油灯正旺。
佟家别苑的厢房里弥漫着淡淡檀香。
挂着青纱帐帷幕的床前,摆放着一个青石香炉,再往前,一套上好青玉打造的龙纹桌椅上,端坐着一位青衫公子,手里拿着一册《儒言》,面带微笑。
他对佟不为安排的一切,感到很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