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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阳川海从睡梦中醒来。他心中仍然挂念朱慧韫,便想去找段大通,问问在安陆县时发生的一些事情,尤其是朱慧韫和黄山派掌门之子曲敬相处的情况。其实段大通先于朱慧韫回来,有那么一两天时间,朱慧韫是和曲敬在一起独处,是否就此生了情愫,段大通也并不知晓。但阳川海此时心乱如麻,个中曲折他一时没能想到,只盼着能找段大通说说话,让这位亲如兄长的大师兄帮自己纾解心中的郁闷。
阳川海出了长生廊,不多久便到了持律居,他走到段大通的房屋门前,轻轻敲扣,道:“大师兄。”他轻轻呼唤了两声,见屋里头没有动静,便推门进去。
一进去,看了看四周,阳川海顿时感觉一种不祥气息。“大师兄!我是川海,你在吗?”他又喊了两声,移动脚步四处寻看,突然间,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瞪口呆。
只见段大通一动不动地斜躺在床上,双眼圆睁,僵硬的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阳川海赶紧上前查看,只觉段大通全身冰凉,已无气息。
阳川海顿时心中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上前抱着段大通的尸体,边摇晃边痛声大喊:“大师兄!你怎么了大师兄?醒醒!你快醒醒啊大师兄!”
隔壁的几个凌波派弟子听到了声响,走了过来查看,也是大为震惊。有人见段大通已然断气,不由匍匐在地痛哭,有人一脸悲伤地跑去凌云阁找人。
阳川海心中悲痛万分,用颤抖的手摸到段大通的眼睑,让其合眼。他平日里和段大通情同手足,处处受段大通关爱呵护,今日犹如痛失兄长,心中不啻于万箭穿心。一会便又匍匐在段大通身上放声大哭:“大师兄!你醒醒啊!前日你送我的衣裳,我还没穿上给你看看呢!你怎么就这样突然的走了呢?”
不一会,马福生带着一群人急匆匆走了进来,马普和陈阿生也在,唯独不见朱慧韫。陈阿生等和段大通交往亲密的师兄弟们见状,大惊失色,面露痛苦之状,都不太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马福生走近段大通的尸体,查看一番,皱眉道:“大通身上没有剑伤,也没有掌伤,不像是与人交手之后被杀。”他又在屋里走动一番,见桌椅门窗都安好无损,又走回尸体旁,道:“这屋里也没有打斗的痕迹,看来是大通他是自己暴病而亡了。你们觉得呢?”众人皆不知其中究竟,脸上之情既悲伤又迷惘。
阳川海摇头道:“我进来之时,只见大师兄双眼圆睁,似乎死不瞑目,或许是有人加害于他也未可知。望马师叔明察,断不能让大师兄白白冤死。”
马福生一听,脸色顿时一沉,厉声斥责道:“你这话说的真是放肆!本门大弟子突然去世,作为代掌门,我自然会秉公明察,而你开口便说大通是‘冤死’,不知何意?”
阳川海低头道:“马师叔息怒,弟子我并无它意,只是觉得大师兄他平素身体康健,今日突然暴毙,此事很是蹊跷,所以才有刚才那一说,望师叔和师兄弟们明鉴。”众弟子中有人听了不由点头,觉得阳川海的话不无道理。段大通平日里为人友善,做事公允,很是得师弟们的爱戴,如今突然暴毙,众人心中都是痛心不已,也希望能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马福生看了阳川海一眼,道:“我问你,今日可是你先进来此屋,是你最先发现大通去世?”阳川海点头。马福生继续道:“那你可曾有什么发现?比如可疑之人或者可疑之物?”阳川海一脸悲伤,想了想,摇头道:“弟子并无发现。”
马福生瞥了他一眼,道:“既然你无凭无据,就先不可说出‘冤死’这样的话语来。”他咳嗽了两声,又道:“其实也可以理解,你和大通平素交情甚深,今日见他突然离世,心中哀痛且六神无主,也是情理之中。你放心,我如今身为代掌门,自然会明察此事的。”他站起身,环顾众人一番,道:“大家分头出去屋外找找,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事物或者痕迹。若有发现,速速回来禀报于我,断不可耽误!”众弟子点头应是,随后便出屋去了。
一旁的陈阿生强忍泪水,上前安慰阳川海道:“师弟,事已至此,你也莫太伤心,走吧,你先回屋去歇息吧。”阳川海艰难站起身,深情地看了几眼段大通的遗容,半天才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回到屋中,阳川海瘫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墙上悬挂的长剑,黯然寻思:“如果大师兄还在,他要是知道我已能打败马普,定是替我高兴不已,定会请我痛饮,大醉一场了。”心念至此,他不免又是潸然泪下。
阳川海无心安坐,便提起那长剑,往归云堂走去。见那里四下无人,他拔剑挥舞起来,将沧海剑法尽数使了出来,边练剑边喃喃道:“大师兄,我将最近新学的沧海剑法使出来给你看看,你在天之灵能看到吗?这剑法精妙绝伦,你一定也会喜欢的,是吗?”剑光耀动之中,阳川海将沧海剑法练了一遍又一遍。他心中回想起段大通往日对自己的百般呵护,不知不觉地将满腔痛苦融入剑法之中,或顺刺,或逆击,或横削,或倒劈……这一番挥剑狂练之下,他心中悲痛之情终于是有所缓解。就这样练剑约一炷香工夫,他感觉全身疲累,便停下手中剑,然后向自己寝室走去。
回到自己屋中,阳川海找出了一个酒坛子来,见里面还有半坛酒,便统统喝掉。他一边喝着,脑海一边浮现出段大通的音容笑貌,回忆起往日举杯共饮的快意时光,心中越发悲伤,不一会儿,酒劲上头了,他也不脱去衣裳,倒在床铺上昏昏睡去。
阳川海这一睡便是许久,醒来之时已是翌日中午时分。他只觉头晕脑胀,便去洗了把脸。一会儿想了想,便打算去找朱慧韫。“大师兄走了,小师姐现在心中想必也是痛苦万分,我当去安慰她几句才好。”他心里这么寻思着,便把脸拾掇赶紧,然后穿上素净的衣衫,往朱慧韫住所走去。
阳川海到了凌云阁,上了楼,见朱慧韫的门半虚掩着。他轻声呼唤道:“小师姐。”里面传来声音:“是川海师弟吗?进来吧。”阳川海推门而入,见朱慧韫依靠在床头前,一脸哀伤神色。一见阳川海来了,朱慧韫愁容顿现,叹了口气道:“大师兄走了,怎么说走就走呢?”
阳川海心中悲戚,摇了摇头,道:“马师叔说大师兄是因病而亡,但我觉得有些蹊跷。”朱慧韫眼角噙着泪花,道:“大师兄平日那么爱护我,他这一走,我实在是很想念他。”阳川海黯然道:“是啊,大师兄那么好的一个人,阳寿为何却如此之短?大家都甚为难过。小师姐,你也要节哀啊,毕竟人死不能复生。”朱慧韫擦拭了一下眼角的泪珠,抬头道:“是啊,人死不能复生,不能复生了。”
朱慧韫起身抬步,走到窗户前,往外远眺了一会儿,道:“师弟,我得出去了。”阳川海问道:“小师姐要去哪里?又去颜家巷吗?”朱慧韫道:“不是,我……我要带黄山派的客人们去海边走走。这事前天就讲好了,他们对海岛风情很感兴趣,便约好了今天由我带他们四处逛逛,所以我不宜食言。”她叹了口气道:“其实我现在也想出去走走,大师兄死了,我心头难过,从昨天到现在心里头都郁闷得很,也想出去透透气。”
阳川海问道:“那……那个掌门之子曲敬有去吗?”朱慧韫道:“有的。”阳川海一听,不由心头一沉。朱慧韫道:“要不,你也一起来?我看你脸色不好,不如跟我们一起去四周走走,透透气?”阳川海摇头道:“我还是不去了,你们去吧。”说完,他站起身道:“小师姐,那你准备一下,我就先走了。”朱慧韫点头,送他到门口。
出了凌云阁,阳川海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回头看了看凌云阁北面的凌云峰。那里是掌门闭关修炼之所,也是本门禁地。阳川海遥望凌云峰,心中道:“师父,您现在伤势痊愈了吗?大师兄走了,您老人家知道吗?您的大徒弟,那个为人正直且善良的大徒弟,就这么突然撒手人寰了,您知道吗?”想到这里,阳川海心中又是黯然神伤。
心中痛苦难解,阳川海觉得自己也该出去走走,于是便出了凌波堂,独自一人往海云岛的东面行去。一路上海风拂面,都吹不散他心中的痛苦之情。
走了约大半个时辰,阳川海来到了一处人迹罕至的大海边。他远眺大海,只见近处波光粼粼,远处又似波涛汹涌,颇为震撼人心。他见四下无人,便大声呐喊几句,这一通呼喊又多少算是宣泄,让他心头舒服了许多。闭上眼,他倒在一个岩石上,一会儿昏昏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耳中听到了一些声响,阳川海便醒了过来。他起身一看,只见五丈开外站着一个少年,看上去像是约十岁的模样。那少年身穿靛蓝色的长袍,领口袖口都镶绣着金丝流云纹的滚边,腰间束着一条青色祥云宽边锦带,乌黑的头发优雅束起且戴着顶嵌玉小银冠,银冠上的白玉晶莹润泽,衬托出他的头发黑亮顺滑如同绸缎。
见阳川海醒了,那少年朝他微微一笑,也不说话,他将手中的一块抛向大海里,随后目视远方。少年眉长入鬓,体型匀称,似有一种王族的轩昂气度。
阳川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走到那少年身边,朝他微微一笑。那少年扭头看了看阳川海,问道:“你是本地人吗?你常来海边玩吗?”阳川海点头。
少年又问道:“你怎么一个人?你的朋友呢?”他的言语之中透露出一种莫名的威严。
阳川海叹了口气,道:“我最好的朋友刚刚死了。”
少年叹道:“看来你跟我一样,也是缺朋友了。”
阳川海问道:“你不像我们海云岛本地人。”少年点了点头,他下颌方正,目光清朗,整张脸看上去十分俊朗。
阳川海又问道:“你父母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少年一听,眼角有些湿润,道:“我父母被元军抓了,生死未卜。”顿了顿,他问道:“你父母呢?”
阳川海摇头,苦涩一笑道:“我是孤儿,我父母很早就离世了。”
少年看着远方的海涛,道:“你跟我一样可怜,没有父母在身边,没有朋友作伴。”
阳川海听了,心中觉得这少年确实和自己境遇相似,可谓同病相怜。少年拿起一块石头,扔向海边,那石头入水之后,瞬间就沉没海中。阳川海眨了眨眼,捡了一块稍薄的石头,也扔向海边,那石头入水之后并没立刻沉没,而是贴着海面继续飞行,一会儿方才没入水中。
少年眼睛一亮,觉得很是有趣,便问:“好玩的很,教我如何?”
阳川海点头道:“你需挑选扁扁的石头,贴着水面用力地掷出去。”说着,他又拿起一块石头,示范了一遍。这次石头依旧能贴着海面飞行,而且飞的更远了。
少年觉得颇为好玩,点头道:“我明白了,《孙子兵法》上说:‘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你能让石头漂起来,即是此理了。”说完,他照着阳川海所教的,也捡了一块扁平的石头,用力朝海面掷去,果然那石头也是贴着海面,飞行了几下才坠入水下。
两人相视一笑,便各自捡了些石头,一起玩了起来。那少年天资聪颖,一会儿就掌握了其中窍门,扔出的石头在水面上急速向前,激起一连串涟漪,甚是有趣。
玩了大约一盏茶的时辰,两人手都有些发酸,方才停了下来。少年从兜里取出一个精致木盒子,打开后露出了一些糕点。那些糕点外观润白素雅,色泽颇为好看。
少年递到阳川海跟前,道:“来,吃点古法白米糕。”阳川海也不推辞,取了一个放入自己口中,这糕点入口松韧,米皮有淡淡的甜味,随后在口中化开,荡漾出迷人的米香。阳川海从没尝过如此好吃的糕点,不禁多看了那糕点盒子一眼,见上面有个“贡”字。
“您姓贡?”阳川海问那少年道。少年笑笑,摇了摇头。
“那这家糕点的店主姓贡?”阳川海又问。少年还是笑而不答,吃了两口,问道:“好吃吗?”阳川海点头道:“太好吃了!从来没吃过这么美味的糕点。”少年一听,便把糕点盒子递到阳川海手中,道:“剩下的几个,就都给你了,哈哈!”
阳川海接过糕点盒子,道:“那如何好意思。”
那少年道:“无妨,我船上还有的是。”
阳川海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哈哈!”他打开盒子,准备再取出一个品尝。忽然,身后有个低沉的声音传来:“你敢!”阳川海一听,心中一惊,扭头一看,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中年锦衣男子。
那男子长着一张如刀刻出来刚棱冷硬的容颜,冷峻阴沉、目光如炬,他的半张脸掩盖在浓密的络腮胡中,双眸露出冷酷的戾气,腰中别着一把佩刀,浑身蓄满爆发力。阳川海心中有些惊讶,心想:“此人武功真是深不可测,走近我身边来,而我却丝毫不能察觉。”
那锦衣男子看着阳川海手中的盒子,冷冷说道:“我们南宋皇帝的御用糕点,你也敢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