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七十六号生产间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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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你喜欢这样？“

“社会可不会管你喜欢啥，想要啥，只会管你讨厌啥，忌恨啥。“

“这'道理'你跟谁学的。“

“跟经验学的，这

年的经验教我的。“他自以为这句话意味深长，可从未想到只让我们反感，“我

岁辍学，今年

了，闯了

年，比你们大学生有经验。看那个人，他就是你们口中梦想的失败者。“

迎面来的是一个全身脏兮兮的工人，身上穿着像围裙般的背带裤，上面两个大口袋，鼓囊囊，头上边是一个样灰色的工人帽，油头满面，同时脸上爬满了藤一般的皱纹，八字胡下面咬着一把玉米烟斗，又像中国的土烟袋，搞不懂里面是中国还是外国的烟草，手上也许因为油漆已经黑的不成样子，连指甲盖里都是，左手握着的是一个大扳手，看起来锈迹斑斑，但头上却刻意清理，看起来经常使用，最引人注目的便是他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的寂静般的神

“这是老马，专业'钉子户'打钉子来厉害了，以后你就跟他学。“

“老马这是小孙，来开活，就干一个月。“

“喔“老马这一声像是在说：“就干一个月还要带，能不能出师还不定呢。“

我出右手，摘下帽子表示尊敬。他却被我吓了一跳般，连忙把右手在裤子上抹了抹，回应我的握手。

“这位是小段，朋友，一会走。走，咱进去，还有两个工友。“

老约翰到底还是好的，知道打钉技术难，赚得也多，也诚心看出来，凭这门手艺也能养活人，因为老马好似已经被一个个新学员“折磨“得不像样了。

在这番漫无目的的谈话后，我们进入了厂房四面窄窄的，暗橙色的灯一闪一闪，却仍然可以保持厂房的昏亮，灯光照在地上，让原本灰色的水泥地有了一种泥土般的湿润的感觉，四周分别有几把椅子，大概是缝鞋底工人坐的，边上有几个机器，看样子分工不同，各有裁皮革，切鞋帮，上漆似的作用，照我看这样的一间厂房大概也只要几个人来看管就好，可仍然有那么多人在这个工厂；应该说老约翰的工厂养活了这么多的人。

这间房里还有一个引人注目的人，那是一个老太太，大约

多

岁，她孤单单一个人坐在一组椅子中，她脸上的皱纹让她五官看起来更加立体，她眯缝的眼与杨亮不同，一定是故意眯的，还戴着一副金丝框的眼镜，她的眼神透过椭圆形的镜片仔细的打量着我。从脸型上讲，那定是标准的“山羊脸“：又瘦又长，单薄的嘴唇让她看起来毫无生机，头上顶的定是自然生长的鬓发，发是咖色的，但又有些黑色的光泽，身上穿得是深紫红色印有牡丹花的袄子。腿上放着一盒针线，一打眼看都是黑、棕色的，脚上穿着一双黑色的绣花鞋，手上拿着一只未缝的鞋底，半开的鞋底半连在鞋帮上，仿佛一只张着大嘴的脸，另一只鞋还未缝上，摆在身边的长案子上，旁边还有一张算盘。

“她是宋太太，负责把鞋底缝到鞋帮和皮子上，这一步一定要人来做，穿上才会得劲，我也是在这儿缝这个的，才出师。“

“您好，宋太太。“我伸出手去，没想到她竟没有回应。

“你这一身可不便宜，都是皮子的。“一手又在拨弄着算盘，“得小一千吧！““没有没有，都是仿的，帽子是人造皮的。“

“哦，真不像，还以为厂里来了个阔少爷呐。“她的眼神眯缝的更厉害了，眼镜都仿佛放不下她的神色，搭拉在鼻梁上。．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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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她便低下了头，继续她的工作。

“杨同志，你又带来了甚么人？“

听见这声突如其来的洪亮，字正腔圆的吼声般，振聋发聩的话，我才看见机器后面冒出来的一个人。

他应该是负责调试监督这些机器的“长官“。身穿军绿色的夹克衫，左肩上用粗拙的手法，歪扭地缝着一个起线的红星，但即使如此，红星依然如同闪耀般矗立在他心中，那仍然是一个正真的红星。他黝黑的脸如同烧炭一般，却有着一双纤细的手，发白的两鬓，盖不住头顶黑发的光彩，胡子刮的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此刻他便是所有机器，或是所有人的总司令官。

“新来的同志，您叫什么？“

“免贵，叫我孙先生好了。“

“好的，新来的孙同志，我们欢迎新来的孙同志。“正说完这句话，与我一行的杨亮、老马，还有那个宋太太，竟都不约而同地鼓起掌。

“我是陈建党陈同志，欢迎你加入我们。“

短短的几分钟，我已经不自觉地把他当作全场焦点了，好像真是一位干部级领导似的。我看向段先生，他可能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在外面与保安抽烟。

午休时我连忙在杨亮引导下，去了宿舍楼（便是杨亮招呼我们坐车的地方）。那里的楼虽然不高，都让人觉得深奥﹣﹣一排歪扭的、高低不平的筒子楼，如同一副美妙的画上的一样。

我让段先生安顿在这儿，便一起去了我们的房间，这里破旧不堪，可能这就是它空着的原因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