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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生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疑问。
“别问我!”爱尔茜突然急促的打断,“别问我……我会忍不住告诉你的。你现在还不应该从我这里听到答案。”
“呃,其实我还没有想好我要问什么……”
“我知道。”
“好吧。”惠祐叹了口气。
“你可以问椎名茉莉。”惠祐真正的尊长调换了下姿势,慵懒地枕在了他身上。她把一只手举起来,伸向上方,如同想要抓住一团空气似的握住。
她慢吞吞地说:“你可以多问问茉莉,多问她。很多问题,她给出的回答会比我的答案更具参考性。我知道你要问为什么,我给你这样的答案:因为我是从高空落下沿着屋檐滑落的潺潺流水,我知道房屋的形色,但屋中人的生活……我怎么会比别人更熟悉呢?难道我只要一直看着你,就知道你是怎么思考了吗?”
“可是你真的知道我是怎么思考的。”
爱尔茜让脖子在他的身上滚动,侧过脑袋,眯着眼睛和惠祐对视。她看了一会儿,突然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像卸了力似的哼哼哼哼哼哼笑了起来。她笑了好一会儿,笑完了,又扭过了头,把脸藏在了惠祐看不见的角度。
不知怎么的,看着她的模样,年轻的吸血鬼心底里竟然窜出了一些难过的情绪,他推了推爱尔茜的肩膀,她没有给反应,于是他又推了推,爱尔茜才懒洋洋地扭过肩膀,仰躺着,头发散在床上,看向他。
“我的幼兽,你真是又蠢又敏锐。”她偏过了那只一直举起的手,用手指勾住了惠祐的下巴,“或许你是太喜欢我了,血缚已经没法让你更喜欢。”
听到这句话,惠祐的心突然被他从未体验过的满足感填充,这种感受是如此充实,以至于那从未消失过的心兽低语忽然也全部诧寂了。而爱尔茜,在看到惠祐那副满脸透红犯花痴的样子,也非常满意地往惠祐身上蹭了蹭,让年轻的小吸血鬼的脸变得更红。
“等一下……”惠祐浑浊的头脑猝然清明,“我知道我不该问你,可我怎么知道哪些问题你愿意回答,哪些问题你不愿意呢?”
爱尔茜似乎暗暗“切”了一声,她表面轻松地说:“在你问出问题之前,我不就总是已经回答你了吗?”
“哦……哦哦哦,哦……”惠祐眨了眨眼睛,“总觉得,你今天的表情好丰富。”
……嗯?
年轻的吸血鬼无意间的一句话刚落下,他尊长那原本扬起着的蕴藏着欢乐气氛的眉毛就像是被乌云掩盖了似的垂了下去,虽然仅仅是一瞬间,她的脸僵硬得像是个能面面具。这一瞬间的僵硬变化太过无机质,即便是惠祐也被吓了一跳,忍不住把脖子往后缩了缩,和爱尔茜拉开了一段距离。
惠祐隔着一臂的间隔,眯着眼睛打量了爱尔茜好一会儿——她正掩饰似的哼哼哼的笑。不知怎么回事,在这一短短的一小会儿里惠祐发现自己竟然能完全看透对方的心思,刚刚那个僵硬的表情不是她故意的戏弄,而是真的失态了,她现在哼哼笑的同时其实在偷偷瞄他……眼睛没有转过来,但视野用了某种超自然的方式仍然停留在他身上。
“发生……什么了?”惠祐犹豫地问。
“你都意识到了。”她吞吞吐吐地,“就别提出来嘛。圆滑一些,说些别的,渡过这个话题。”
“呃……”
“让喜欢的人注意到出丑的样子会很难堪啦。”
爱尔茜凭空消失,下一刻出现在了床边,伸出一只纤细而有力的胳膊把躺着的惠祐从床上拽了起来。迷迷糊糊的年轻吸血鬼被拉到了床边,注意到自己尊长的眼睛在昏暗的放映间里变得猩红。仿佛渗血似的眸子从惠祐身上滑过,在白山那儿停留了一小会儿,惠祐注意到女孩面孔的一下僵住,恐惧滥出,不过这样的窘迫只持续了一秒,因为在小食尸鬼背后持续播放的《壳中少女》荧屏忽然跳转了。
电影结束,完结画面开始播放,爱尔茜的注意力自然的随着片尾曲从白山身上移动到女孩身后的荧幕上。
我有点累了。她突然说。
“为什么?”惠祐总是慢半拍,“因为快要日出了?哦……是电影,电影结束了。”
“嗯。故事结束的时候我总是很累。”她的背影有些优柔寡断的气氛。
“我也是。”
“又一个共同点。”她说。
“我刚刚也在想这个,共同点。不过我没说出口,有点……”
“有点不好意思?”爱尔茜背对着惠祐补充道。
“嗯……”
“我不喜欢这个片尾曲,把它关掉吧。”
“好。”
惠祐低头去找遥控器,然而他没有找到。这个房间正是他们预定的房间,他也在这里和爱尔茜看完了电影的第一部,只是现在,只有荧屏发光的包间像是被一层黑纱蒙着,他怎么没办法在原本遥控器应该在的位置找到他要找的东西。
片尾曲的声音中断了。
惠祐抬起头,遥控在白山手上。
——————
每一天都像是个错误,每一天。
白山低垂着视线,走在前面,为她的饲主引路。尽管只相隔了一米距离,那个人的存在感却像是燃烧的火一样,散发出类似热量的气场,隔着绷带泼洒在她的皮肤上。她用一只手扶住了另一只手的胳膊,指尖滑过缠绕在胳膊上的绷带,感受到的只有冷意和布料的触感,没有温暖,而布料下也已经没有了任何需要包扎的东西。
这让她忍不住怀疑。怀疑她自己,怀疑她和他之间的关系。怪物和受害者,受害者和拯救者,男人和女人,欲望和载体……种种等等。
她用了很多个间隙来寻找答案。在她不需要或不想说话的时候,除却让人感伤的记忆外,她思考的大多数内容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他。她的手指从胳膊上的绷带滑动到自己的领口,同样包裹着绷带,绷带下是跳动的心脏。
她开始想他,然后用指尖感受心跳跳动速度加快。噗通,噗通,噗通……
“白山。”
男人在喊她的名字。
“白山……”
“……”
“白山。”他加大了音量。
白山转过身,眼前这个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人露出了一个幼稚又让人觉得尴尬的笑容,他先是几句没有营养的问候,然后才僵硬地把话题——早在他开口之前,她就能料到——引导到了她身上的绷带上。
她对他摇了摇头。
惠祐就如她所料那样露出了那副“好吧,我知道了,我不问了”的神色,然后继续笑了笑,他像个没谈过恋爱的高中男孩,青涩地表示:那我们继续走吧。
于是白山转过身,继续引路。
离开包间,穿过走廊,路过花园,抬脚跨过那名吸血鬼武士用刀砸裂的地面。
他是注意到了自己摸绷带的动作吗?她突然想到。
是,是的!他一定是!因为他很关心我,是的,他真的很关心我。我来之前调整一下头发,他就会在我的头发上短暂停驻视线,我走路时停顿一下,他就会歪过脑袋,看着我,偷偷看着我。
她很肯定这个男人很关心她,而这种被关心的感觉让她的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
恋爱。
我为什么要反复确定他是否关心我?
………是,我现在就像是恋爱了一样。
这是一个错误。
他说吸血鬼的血能够让人爱上吸血鬼,会让人上瘾。就和他说的一模一样,她发现自己能记住他说的话的每一个含义,每一个字,并不是因为她的记忆里多么出彩,而是因为她太在意他了。她不能不去在意他,他站在旁边,她就想去闻闻他衣服上的气味,他站在她身后,她就觉得有温暖的感觉从那具身体里辐射。
他可是我的救命恩人。
错。他是个吸血鬼,他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是被赠与的财产,他只是在维护他的……
维护他的财产?人性?我是他演绎这场名为“维护人性”的即兴表演的舞台?
他也没那么坏,他和其他吸血鬼不一样。
这是我自己的想法,还是我喝了他的血后产生的想法?
身后的那个人的步伐变快了,惠祐三五步走到了白山身前的位置。
年轻的吸血鬼一边走,一边回头,轻声地说:“来的那个人是个真正的……”他说了一半,似乎是担心女孩听不清楚,又放慢步伐,等到二人齐肩,他侧过头,轻声继续,“来的那个人是个真正的血族,我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他用手比了一下女孩,打了个模糊的手势,“我来和他交涉,你就站在我身后,什么都别做。”
白山点点头。
他像是满意了,整理了下衣服,昂首挺胸继续往前走。
现在他走在前面。
白山捏了捏衣角,感到有点厌烦。他看上去太像个半吊子了,一副逞强的样子,完全没办法让人觉得安心,看着他突然自信的模样,反而更让人担心会不会把事情搞砸。
是,担心,白山发现自己非常非常担心。她悄悄地抬起头,视线从地面移到惠祐的后颈,盯着那里裸露的皮肤看了一会儿,男孩的正脸和身型在她的心里跳动了两下——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完全不是。
说话的方式不是她的类型,也没有趣味。做事不能给人安全感,行为也不让人觉得可爱。爱好廉价,品位庸俗,可是,她看着他,心底里就是有种躁动的感觉,让她总是忍不住去想他,去担心他,甚至……讨好他。
错!
我不要讨好他,我为什么要讨好他……我不得不讨好他。讨好他有什么不好吗?不!错!错错错!
“白山……”
“白山。”
我不想理他。
“白山…………”
他又退缩了,不再念我的名字了。
他刚刚想对我说什么呢?
惠祐带着她,就像久住的客人似的,轻松地在浴场重叠的走廊中找到了通路。他们的目的地是另一个包间,和他们自己的包间相比价格低廉,但更加偏僻,安静。
他们接近包间入口的时候,两个壮硕的男人正巧推门走出来。白山的目光在这两个男人身上停留了短暂的一小会儿,当她的视线转移向从他们走进这条通道开始就始终守在包间门前的另一个青年时,先前走出的那两个男人对着惠祐微微低头,静候在了通道的一端,让出了路。
白山跟着惠祐越过这两人,看到惠祐对他们点头回应,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又犹豫着止住了。他们走到了包间正前,守在门口的西装青年恭顺地低头行礼,青年在门上敲了两下,一手收在身前,另一手做出了“请”的姿势,直接推开了门。
门背后是一个空无一人的迷你酒吧,一个她没见过的吸血鬼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两腿分开,弯腰低头,双手攥在一起,把玩着什么东西。
“您好。”
她的饲主致以问候,只是没有得到回应,惠祐静候了两秒,开始自我介绍:“我是……”他还没说完,就又被打断了。
“你认为我不知道你是谁吗?”声音里透着不耐烦。
“当然……不过毕竟是初次见面。”
沙发上的吸血鬼冷笑了一声,歪过脸,冷笑着在空气中点了两下头。他不解释他这番肢体语言是什么意思,拍了拍一旁的沙发,“坐。”吸血鬼又招了招手,“坐,来坐。”
惠祐停顿了两三秒,不再迟疑,迈步走进包间。他顺着对方招手的方向,坐在了与那名吸血鬼坐着的不相连的另一座沙发上。白山注意到惠祐在没有人注意的间隙看了她一眼,便会意,站在惠祐坐着的沙发后面。
“茉莉……椎名,椎名最近怎么样?”吸血鬼语气温和,就像是之前那番冷笑不存在似的,问。
惠祐说还不错,挺好的。
“呵,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和你好上的……她走出之前的事情了?”
“基本是的。”
面对这个问题,白山明显发现惠祐的回答变得有些僵硬。
而既然她看得出来,那个吸血鬼自然也看得出来,不过对方并没有深究这一点,而是又问了一些别的事。
话题没几句便离开了椎名茉莉,聊起了和惠祐自身有关的事情。
这个吸血鬼就像个前辈——甚至是父亲——似的关心起了惠祐第一次猎食时的感觉和诸如此类的其他问题,他讲了讲自己的经验,又谈起了像是人性,金钱,时间之类的事,时不时还会笑起来,然后带着笑意看向惠祐。看到他在笑,惠祐就跟着他一起笑。
“诚实地说。”他说话时已经完全没了一开始的冷漠,白山注意到惠祐也明显放松了许多,不再紧绷了,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有些刺耳,“我觉得你活不了多久。三年?也许两年,你的话应该就差不多了。”
惠祐有些尴尬地笑了起来,“为什么这么说?”
“你还在对我笑呢?你觉得这是一件小事吗?”对方没有跟着笑。
“你是在说……?”
“你觉得呢?”男人慢慢站了起来。
“…………”坐在沙发上的惠祐的表情变僵了。
“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收尾,清理现场。”
“说的真轻松。”那吸血鬼站了起来,浮夸地舞动双手,“说的真轻松啊!不愧是茉莉的子嗣,这完全不算什么!”
白山能看出他在贬低,但惠祐却用接受赞美的方式接受了这番话,“毕竟,我的尊长是长老。”
“……是的,椎名长老。值得尊敬的椎名茉莉。”男人突然换了个语调,语气中减少了敌意多了些不明的东西,“你知道吗?我和椎名是老交情了,在你出生之前我就和她认识了。所以她才会打电话找我帮忙,而不是别人,你懂吗?”
“我懂的。”惠祐微笑着点头。
“你懂……”男人笑了两声,“哼哼,你懂,哼哼,你说你懂……就当你懂。”他耸了耸肩,两只手摆了摆,转身坐回了沙发上,“我是忍田晋弥,经营一些小业务,帮一些粗心大意或忙碌的血族清理现场——你是这么想的吗?不,我不是。我不为随便某一个个人服务好吗?原则上,我不为随便某一个个人服务,最多,念及一些私人交情,我会给一些朋友帮帮忙,拉走一两具尸体,催眠一两个凡人。我的客户是秘盟,是这座城市,哦,我说错了,我还真为某一个个人服务,那个人就是宫村亲王。懂,我只为宫村亲王服务。”
“有些时候,有些人捅了天大的篓子,找到我,以为凭我们那点交情我就乐意把一切都给他们摆平,我确实会给他们摆平,我他妈当然要为了秘盟把他们捅出来的篓子,不是我去摆平谁去摆平?他们都以为高枕无忧了,有些人是这样,毕竟我们是朋友嘛。但也有些人,他以为亲王什么都不知道,但亲王什么都知道,该去直面阳光的,全都去直面阳光了——你能听懂吧?”
“嗯,当然,从我进门开始,我就当你是我的朋友了,作为朋友,你也会照顾好我,帮我把尾巴擦干净,对吧?”惠祐笑道。
男人爽朗的笑了,他笑了好一会儿。
“当然当然。”忍田晋弥说,“我只是希望你知道,在秘盟里,很多规则你都可以在边缘试探,但唯独避世戒律不行。有些手腕灵活的,试探个几次,懂得及时缩回手,那亲王也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略微惩罚。不过亲王是宽容的,我却是个小肚鸡肠的人,我可害怕麻烦了,有时只是看到一点火苗,丁点大,我就忍不住用消防水管去浇灭,在这一行干久了,人就是会有些神经质。”
“我的尊长一定是觉得您最可靠,才会帮我联系您的,多亏了忍田先生您这样的人不辞辛苦,我们的秘密才能安全嘛。如果避世戒律被哪个蠢货真的打破了,那可就谁都没法好过了。”
忍田晋弥大惊小怪似的整个人后退,“你可别觉得我在恐吓你呀?”
“哪有哪有,我一刻都没那么想,光是您愿意赶过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
“我确实有吓唬你的意思,新生吸血鬼大都几年换一批,死得勤快。特别是现在的年轻人,都不懂的敬畏,觉得什么规则都可以挑战一下,觉得自己是自由的。你可是我的老朋友椎名的子嗣,我不希望你犯下什么愚蠢的错误——你应该能懂我的用心吧?”
“那当然了,我对您只有感谢。”
“你知道感谢就太好了,你能懂这一点,在这个社会就能活下去。我先前也有点看走眼了。”
“哈哈哈哈……”惠祐干笑。
“虽然是椎名打的电话,是给老朋友帮忙。但我和她是我和她,我和你是我和你,一码归一码。清理现场是个麻烦工作,我还不知道你整了什么事出来,但一个个找到人消除记忆,清除影像记录,都是很耗时间的活——你得给我点好处。”
“那当然,你想要什么?”
“你把她给我怎么样?”男人举起了一根手指。
白山低下头。
他指的,是自己。
她一下慌了,毛骨悚然,呼吸加快。我不会被送去出去的,她想,我不会被送出去的,她知道不会,可是她还是不能控制的开始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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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努力忍住不动摇,不,她心底里有什么东西在抓挠,不……
“你是在开玩笑吧?”
“哈哈哈哈,我是在开玩笑,我要她有什么用?不过你倒是被我一眼看透了呀,你很舍不得她?只是个食尸鬼而已。”
“亲王给我的礼物,很有纪念意义。”
“这倒确实,我也就不深究了。你可能觉得我不友善,在试探你,但事实上,我们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在这个城市里,我对你算得上是最无害的血族了。如果让别人知道了你很在乎那个小食尸鬼,未来某一天你说不定就会遇到大麻烦了,哼哼哼哼——我只替你保密三个月,因为这是个谁都能看出来的事情,三个月后该是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
“谢了。”惠祐不只是松了口气,还是叹了口气,“我欠你个人情,血族意义上的,人情。”
“你不用太担心,这个人情,我并不打算给你提出什么太让人为难的要求。”忍田像是早就料到惠祐的答复似的,“帮我一个小忙,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我们就是朋友了。就算你不帮我这个忙,今天的事情我也会咽在肚子里,不会捅给亲王,谁也不会知道。你其实对我们而言也是个危险人物,给你添麻烦,也是给我自己添麻烦。但我真的需要这个忙。”
“是什么事情呢,忍田先生?”
白山也忍住了呼吸。
“帮我传个话,向你的尊长,只要传话就行了。请告诉她,忍田晋弥的新酒吧要开业了,剪彩仪式上的舞台,永远是留给你的。”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