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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母子
江朝她已经
岁了，总是爱在晴朗的上午，拿出那本使用很多年的《外国民歌
首》，坐在小镇临街台阶的藤椅上，轻轻哼唱。依旧保持着当年做小学教师的习惯，自娱自乐。
这是一个叫天峨的山区小镇，因为镇的边上有一座名叫天峨山的秀美的竹山，因山得名。听说山上有几十种竹子。一年四季，山民总会在赶集天，背着各异的时令山货，风雨无阻的出现在这个小镇的集市里。特别在春天，从竹山里新割的春笋，肉质柔嫩，口感爽脆，尤其受到人们的喜爱。
这是一个只有几百人的小镇。一家做饭，全镇人都凭借飘散的香味知道这家做的什么菜。一家小孩挨打，全镇当爸妈能立即了解这家孩子惹了什么麻烦等等细节，最多的就是夏天偷偷下河洗澡摸鱼，或者偷摘了别人家的桔子或者葡萄，然后急急的教育警告自己的娃娃，别这样别那样。人们就像家人朋友一样彼此抱团取暖。当然偶尔也会有争执，往往是赶集天，镇上仅有的两家饭馆，坐满了卖了山货的山民，或者是跑运输做生意的镇上居民，酒酣耳热时，高声喧哗或者虚张声势的吵架，好像想发泄一阵对一成不变、波澜不惊的生活的抗议。
但是江朝的院子却始终是安静的。汝起是她的独子。在江朝的眼里，他是一个努力的孩子，文章写得特别好，在学校写的作文常常被语文老师作为范文，在全校展示。“这点像他的父亲。”江朝常常这样想。青年时期汝起吃过很多苦。初中毕业遇到国家实施三线建设在西南地区招工，修建成昆铁路，他当过铁路工人、知青、企业职工，但是人聪明、有闯劲，特别自
年以来，他敏锐的发现改革开放政策带给中国新的机遇，在这个小镇上成为第一个做服装销售的人，她还记得第一次帮他卖货收钱的场景。那也是一个赶集天，小镇和附近山村四面八方的人涌到汝起的服装店，一边对店内从没见过的新颖款式啧啧称奇，一边难得爽快的掏出钞票，高声喊道：“这件我要了，快收钱，快收钱。”特别是准备娶儿媳妇的人家，为显得比其他家庭更加殷实，往往抢购服装更加卖力。看到一日日，大街小巷的男男女女，大人小孩逐渐都穿着儿子在外面城市进货，卖给他们的服装，心里总会很骄傲。也常常会在看到满抽屉花花绿绿的伍元拾元的钞票，联想自己做了几十年小学教师每月几十元的工资，笑着摇着头：“哎，年轻人真是赶上了好时代。”
经济条件好转，汝起新建了小镇第一座两层楼房和一个很大的庭院，院子里种着石榴、葡萄、番茄、桃树。她最爱在夏天，用手帕包着一个饱满的石榴，认真细致的品尝一颗颗泛着红宝石色泽的石榴果肉，恰到好处的酸甜和饱满多汁的口感，让人印象深刻。每到这时，她总会回忆起，在年轻时陪同汝起父亲外出应酬，宴会上喝的一种意大利红石榴干红，也是这种味道。“好久好久了。”她心里暗暗想到。初秋的日光轻泻在江朝花白的头发上，反射出温柔的光，这一刻，她感觉自己又回到了灯火通明、杯觥交错的武汉某一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