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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玩流量，莫被流量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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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老蒲
年
月拿到新车奥罗德，现在已临近
年
月。考研究生的那一年里发生了很多事，闭门读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一抬头才发现奥罗德早已在
年
月上市，不管是自己作为新车车主驾驶还是全国上市，时间已过了整整一年，新车在全国也拥有了不少车主。距离
月
日研究生开学报道的时间还有一个月，他必须再做点什么，让粉丝的视角从视频里自驾游转移到汽车性能上来，才好向厂家交差。
他站在墙上的地图面前，沉思良久。多年前作为川藏线上的自驾领队，老蒲深知他还有一个地方没开奥罗德去过，这就是雅安光头山。但老蒲内心却犹豫无比，他不敢确定奥罗德能否胜任这个任务，毕竟它仅仅是辆城市
。
光头山，地处四川雅安天全县境内，紧邻着川藏线二郎山旁，其入口就在
国道旁边。由于是四川盆地边缘，它与二郎山内侧一样，常年被水气笼罩，气候温润，潮湿多雨。而光头山山顶平台海拔
多米，海拔虽然不出众，但道路比子梅垭口更难走。子梅垭口虽然颠簸路窄，但毕竟是碎石路，还有摩擦力可以获取。而光头山要看天气，只能单车通行的道路不仅坡陡，如果下雨，路面会泥泞不堪，稍不注意打滑就会翻下悬崖，而奥罗德又是公路胎。当老蒲把这个想法告诉肖仁的时候，他犹豫了：“我觉得吧，去光头山这件事你要慎重，生命安全第一，你不是还常常嘲笑钱鲲把车都撞没了呢？你现在奥罗德两年合同还剩半年了，流量如何了嘛？”
“差强人意，”老蒲摇摇头，“交差没问题，但总觉得缺点啥，没个爆款。”
“所以你就想去闯一闯光头山？”
“想去看看……”老蒲心里也没底，“这次就不叫聂小仙和陆佳铃她俩了，首先是危险，其次又是暑假，何必呢。”
“你真的想去？”肖仁一边在手机上搜攻略，一边回答，“网上写的，这条路必须是牧马人之类硬派越野车才可以走的哦！”
“当初第一次去子梅垭口之前，不也是这么担心的吗？”老蒲说。
话说得没错，老蒲永远相信自己的直觉和眼见为实，他认为网上的博主大多都是为了博取流量而无病呻吟。正是在这种自信的驱使之下，当全国汽车营销号都蜂拥而至行驶在平坦的
国道上并认为这就是“征服川藏线”的时候，老蒲选了个周末，就带上肖仁往光头山出发了。
巍巍二郎山，老蒲不知多少次穿越过它，而今天他将向光头山进发。路过新沟兵站，老蒲在当地村民处购买到不少干柴，据他称，是要在山顶露天平台没有森林的地方生篝火用的，这倒使车辆增加了不少重量。继续沿着川藏线前行，不费吹灰之路便在
国道旁找到了进入光头山的岔路口。
果然是废弃的矿山小路，一拐进岔路，就像变了天。整条路的宽度恰好通行一辆车，两旁杂草丛生、枯枝败叶不堪，稍不注意就会挂着树枝。肖仁举着手机拍摄着路面，一言不发，似乎心事重重。老蒲只好将运动相机吸附在挡风玻璃上，镜头朝向自己边开车边讲：“观众朋友们，光头山的路况果然名不虚传啊，比子梅垭口还窄。关键是路面还有积水，可能是山泉流下来积累的吧，路面是土路，很湿滑。不过现在还好，就用
就行了，暂时没用上四驱锁止，我看看这条公路胎还能坚持多久。”
老蒲坚持硬扛着前行，他低估了光头山的难度，不过大话已向肖仁撂下，怎么可能中途而废？那是很没面子的。
行驶过一片森林，道路逐渐陡峭，刚刚天气还算不错，进山就起雾，似乎还有点飘着小雨，老蒲知道这就开始翻山了。他已经使出了十八般武艺，全神贯注开着车，但艰难的路况还在后面。但光头山似乎很不欢迎他，一段塌方路段出现在面前。这是条临着悬崖的路，仅仅用铲车挖出了便道，全是稀泥，前方目测超过
%的斜坡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老蒲刹住车，心里换算了一下，大约就是
度，已经快要接近许多轿车正常爬坡的极限了[①]，而且这还是没有护栏、仅容单车通行、临着悬崖的烂泥路，稍有打滑便会滚落悬崖。
才进山不到
公里，光头山就送给老蒲这样的见面礼，他犹豫着拿不定主意是否要继续前行。从进山就忍着没开腔的肖仁终于问道：“你还要继续走吗？”
“我的车可是四驱
，带四驱锁止的。”老蒲不甘心地说。
“但我不敢赌啊，而且是拿命来赌！这荒郊野外的，悬崖这么深，又没信号，要是有啥意外，哪找救援去？咱俩能活着从车里爬出来，不被狼吃掉就谢天谢地了！你看天上的鹰，就等着啄你的尸体呢！”
老蒲面有难色道：“你就能不能给我说点好听的？你是川藏线上出车祸那次把你弄怕了对吧？这哪有狼？”
“我不是怕狼，我是看着前面这条路根本就不是城市
能行的。”
“肖仁我给你讲，我要拍视频啊，这趟如果半途而废，那前面路上我们拍的就全白费了！你让我把这个发网上去？给粉丝们说我没成功？”
“老蒲！你就知道拍视频！这车是
的！”
“
又咋了嘛？肖仁你汽车媒体干久了，知道
了？出息了哈？”
肖仁突然也从内心冒出一股无名火：“老蒲，听我一句话。
变速箱有最大扭矩保护，钢带承受不起那么大的扭矩，会自动保护避免钢带断掉，就意味着实际上你爬坡的扭矩是不够的！你是公路胎，轮胎还要在烂泥上打滑，更危险。你说得对，我是干汽车行业久了，我在钱鲲那儿也写过那么多汽车稿件，我全都懂！别老是把我当实习生似的！我都转正有两年了！”
“别跟我提钱鲲！”老蒲怒道，“他天天在朋友圈压制我，视频下面评论灌水攻击我，提他个铲铲！”
“但钱鲲给我发工资啊！你给我发了吗？”
这时，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云，将老蒲和肖仁笼罩进雾里。刚刚还潮湿的空气果真变成了小雨，自动雨刮也随之感应工作起来。雾气之大，方才还看得清的前方路况，竟然一片朦胧。两人尴尬在车里沉默许久，谁都没有发话。倒是老蒲先发现吸附在挡风玻璃内侧的运动相机没有关，还在拍摄着他俩，便伸手按下了停止拍摄键。
“呃……老蒲啊，”肖仁率先打破沉默，语气缓和了很多，“你是不是就想拍视频赚流量嘛？”
“对。这些年我容易吗？你有工资，我有吗？还不是只有靠厂家给的那点赞助，有流量才拿得到。其实你们也一样，”老蒲轻轻叹了口气，“拍视频要趁早，钱鲲就是怕苦，当初不想跑川藏线也不拍视频，现在呢？川藏线全是汽车营销号来拍视频，他干得过别人的资本买的流量么？”
“行吧，我帮你拍！”
老蒲认真想了想，说：“这样吧，山里的云都移动得很快，估计十多分钟这雾就散了，我还是决定开到前面去看看。综合一下你的意见，如果拐过弯还是这么危险，我就掉头回家。老规矩，你下车步行，走过这段路，到前面去用手机把我爬坡拍下来。就算我打滑掉下去了，你最多走
公里就回到大路上了。
国道上车多，随便拦一辆客运车回家，也很方便。”
肖仁淡定地回答：“我猜你都不会放弃，那我下车去前面拍你了。”
“还是你了解我！”老蒲笑道。
果然，山里的天气正如老蒲所预测，
分钟后云开雾散，又可见蓝天白云了。肖仁步行大约
米就位，在前方举着手机等候老蒲爬坡。老蒲跃跃欲试，熟练地切换到
模式，再将挡杆拨到
位置，先试探性踩了几脚油门，一切正常。他给肖仁鸣了一声喇叭，这是他平时动态拍摄车辆的惯用方式，就是在向拍摄者表示：我启动了。
但老蒲刚爬上坡没
米，明显感到汽车油门乏力。轮胎倒是四驱锁止了，但爬坡无力，油门却又是踩到底的。他感觉好生奇怪，却也容不得多想，试图重新再踩一脚油门。这一松油倒好，车子停在坡上不动了，任凭他怎么踩油门也不见前行。老蒲没关窗户，只听肖仁在百米处大声叫道：“老蒲！你车子在往后退！当心！”山里的声音是那么有贯穿力，他才意识到这辆车确实在顺着烂泥向后退着。猛踩油门也是仅仅有声音，不见动静，
变速箱的自我保护机制自动启动，扭矩达不到爬坡该有的力量。
他努力稳住方向盘，车子却止不住往悬崖一边倒退而去，这毕竟是条仅容单车通过的便道。“完了完了！”老蒲心想，“肖仁真他妈说对了，我才刚考上研究生，还没报道呢，就去喂老鹰了！”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咣当一声，老蒲明显感觉这辆车震动了一下，像是撞到了什么，停下了。
惊魂未定的老蒲紧握着方向盘，半天没回过神来。肖仁踩着稀泥从前方奔过来，大叫道：“没事吧！没事吧！”
“没事没事……”老蒲喘着粗气，“好像是撞到什么了。”
“你好像顶石头上了。”肖仁猫着腰瞅了瞅底盘。
刚刚平复心情的老蒲压了压自己的胸口，赶紧下车查看情况。这辆奥罗德不偏不倚，正好骑在路边凸起的大石头上，而排气管正好顶在上面。“啊！多亏这个石头，要不然我就真下去了。”老蒲惊出一头冷汗，连忙从兜里掏出卫生纸，将额头上的汗珠擦拭干净。
他点了根烟，再次上车企图脱困，发现车辆依旧只有声音，却纹丝不动。刚刚还恢复轻松状态的老蒲又犯了难，这车排气管骑在石头上顶住了，进退两难，真是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来侵袭。这石头确实是救了他一命，现在却又偏要将他卡在这里，令人哭笑得不得。
“这下可好？”肖仁苦笑道，“让你不听劝，走不了了吧？”
“你让我冷静一下，我想想……”老蒲猛地砸吧了几下烟头，“这里没信号，也不能叫拖车救援。现在距离主干道
公里，步行走出去再怎么着也得花几个小时嘛，总不可能就把车撂这里吧？”
“不然呢？等天黑狼来啊？”肖仁焦急地说。
老蒲再次弓腰查看底盘情况，费力说道：“其实很简单，顶得也不高，我们把车抬起来一毫米就够了！只需要抬高一毫米！”
“这辆车好像
.
吨吧？这么重，你指望我俩抬起来？轻点还差不多。”
忽然，老蒲像获得了天大的机密似的，猛地扔掉手里的烟蒂，欣喜地说：“你刚刚说啥！轻点？我们上山前买的干柴，全扔了！马上动手！”他一拍手，立即打开后备箱，只见上山前买的木柴装得满满的，堆得老高。肖仁也二话没说，立刻配合老蒲开干。随着木柴一点一点被扔下悬崖，在山谷间发出阵阵回响，汽车底盘确实回升了不止一毫米。老蒲依然执著地腾空着后备箱，直到只剩下帐篷睡袋他才住手。
老蒲再次独自回到车上，半踩油门，汽车缓缓挪开了位置。他大叫一声：“成功脱困了！”再挂上倒挡，轻轻点着刹车将汽车退回爬坡之前平坦的路面上，停稳，拉手刹。老蒲靠在座椅后背上，长长吁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