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幕·10字伤(上) (第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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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睁大眼睛,如鲠在喉。
“女人啊……总是这么自私。”老人淡淡地说,“总想抓住来之不易的幸福……只是幸福就必然想捉住吗?”
“不管之前的幸福是被谁毁灭的。”
她呆呆坐在原地。
“对你而言,清里到底算什么?”
“难道不是你无可替代的人吗?至少对清里来说,你是无可替代的人吧。”
“否则,对剑术没有自信的他,也不会到动荡的京都来。”
“他不惜豁出自己的性命也想让你得到幸福。”
巴忽然轻轻颤抖,泪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那么……那么他只要留在我身边就好了啊……”她哽咽着说,“我只是希望如此而已啊……”
“这就是男人的孽。”老人摩挲着自己的精铁护臂,“男人为了使女人幸福,必须保护家庭,保护村子,还要保护这个德川的天下。”
他瞪圆双眼,沉声说:“德川覆亡,个人的幸福亦随之烟消云散……只要有人想颠覆德川幕府,即使是再幼嫩的一株萌芽,我们也要不择手段地将其拔掉,这种谨慎的做法,正是造就德川三百年太平盛世的理由,这个任务一直由我们完成,这就是我们的孽。”
空气中弥漫的硝烟味还未散尽,树林中飞扬起来的积雪还未纷纷落地。
绯村提着刀走在林中,红发垂落,鼻梁上、眼眶边沾染着不知敌我的鲜血,刀疤也在淌血。
他的耳蜗里也有鲜血涌出。
听觉暂时丧失。
他仍然攥着紫色缎带。
手持巨大斧头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戴着面罩,眼神阴沉。
他挥动斧头时,空气中传来撕裂气流的声响,但绯村听不见了。
巨斧劈下!
绯村的嘴唇动了动,说了一个字。
他双目失神,向后退开一步,躲开了斧子。
男人毫无生涩凝滞地再次扬起巨斧,足以劈碎牛骨的刀刃横掠向绯村的腰间。
剑心举起刀勉强挡住,身子却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退,重重撞在一棵树上,积雪漱漱落下。
他双手握刀,向前踏上一步,身后却感到一阵剧痛。
一只缠绕着倒刺的尖锐铁爪从树上落下,钩爪深深陷入他的血肉,然后撕扯着卷起!
从他肩头掀起一大块肉,他只来得及回头看一眼缩回枯枝间的人影。
鲜血抛起很高很高,但来不及做什么,绯村又低头躲过猛劈在树上的利斧。
他喘着气,将紫色的缎带放在肩上的伤口处,按在那儿止住鲜血。
暗红色很快浸透了绸带。
绯村感到自己几乎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有冥冥中的一种感觉。
他低垂着眼睑,仿佛奄奄一息。
又念了一次那个字。
“巴……”
再抬眼时,是由天而至的斧头。
他只来得及举起刀,就被劈砍得向后退去,背后又被神出鬼没的钩爪扯开几乎见骨的伤口。
他仰起头,几缕鲜血从嘴里吐出。
“巴……”
红发随风飘起。
他跪倒在地上,面前是再次高举巨斧的男人,身后是鬼爪闪烁的人影。
绯村几乎丧失了感知——
“我们也是在保护百姓的幸福,不惜豁出性命,你明白吗。”老人说。
“我们都是罪孽深重的人啊。”
“在轮回中苟活,也在轮回中死去,这就是人的宿命。”
“为了德川,也是为了百姓,我们必须打倒那家伙。”
“没有这个可憎的乱世,你根本不会遇见他,你们间的故事也根本不会存在……换句话说,你们的故事不该存在。”
“你会爱上他也全是罪孽使然,世上没有不会犯错的人,想想清里,想想你无可替代的男人,清里。”
雪代巴跪坐在地上,仿佛冥冥中感应到什么,瞳孔一缩。
他右手握紧刀。
左手拔出稍短的太刀。
双臂交错,俯下身来——
“嗤啦——”
他右手的刀锋指向身后,左手刀刺入前方。
一刀贯穿鬼爪,一刀刺进咽喉。
手持巨斧的男人松开武器,抽搐着向后退去,刀刃从他脖颈处缓缓拔出。
他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跪坐而下,手指探入雪地里,拽紧那根压在大雪中的火绳。
积雪忽然爆炸开来,比之前还要更加猛烈,狂风与气流卷起绯村的红发,他淡淡看着前方的男人被淹没在爆炸的浪潮里,失神的眼眸被映成银色。
“巴……”
他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巨浪一般的气流席卷而开,一直蔓延到很远很远的地方,积雪冲天而起,在古寺就能清晰地看见白色的雪层冲上高空,周遭的枯枝都疯狂晃动,覆雪漱漱落下一地。
缘站在古松下,积雪落了他满头满脸。
他只是呆呆看着爆炸的方向。
“已经设下陷阱,竟然还要付出如此大的牺牲?”老人皱起眉,喃喃地说。
他闭上眼睛。
“但也在意料之中。”他看了一眼巴,“我一定会解决那家伙,这也是为了清里,为了众多为幕府而死的部下们,让他们的死变得有意义的唯一方法。”
他走出寺庙,声音远远传来。
“你就用自己的双眼看到最后吧,也算是对一心想要保护你的清里,最低程度的吊慰。”
巴静静坐在那儿,坐在佛像之下。
“清里……大人。”
绯村提着刀走在雪地中,脚印带着血。
他的左眼几乎睁不开,有暗红色的血顺着面颊缓缓流下。
忽然又下起雪来。
他倒在雪地中。
疲惫感从四肢百骸中涌向心头。
他握刀的手指猛地抓紧,另一只手撑在雪地上,喘着气爬起来,将刀拄在地上才勉强没有摔倒。
面前的雪地上是红色的斑点,那是他的血。
拄刀的手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看见的不是冰雪世界,而是漆黑的夜。
红色的花瓣漫天飘舞,远方的天际线上有一棵树。
一盏一盏灯从他眼前亮起,一直延续到大树下,像是一条指引的路。
那是黑夜里唯一亮着的东西。
他拄着刀前行,鲜血顺着浑身衣衫流下,他在几近虚脱的行走中发现,脚下踏着的不是路。借着暖融融的灯光,他看见的是一具具尸体。
全都是尸体。
“老板娘,拜托你准备一间房。”
“你们可真是忙啊,杀完人就是女人。”
“你准备怎样安置巴?”
“不知道,她又不是我的女人。”
“别人可不是这么认为的,毕竟是你救过的人,再考虑一下吧。”
“桂先生……”
“还不如死掉啊,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小荻屋的老板娘,饭冢,还有桂先生,他们似乎都在他耳边说话。
绯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下一步迈出后自己会不会倒下。
他想到了清里,终于无比深切地体会到了那个年轻人临死前所说的话,是承载着多么沉重的份量。
“不想死,也不能死。”
绯村拄着刀,来到那棵树下。
他仍旧不知疲倦地走着。
紫色缎带缠绕在他的手臂上。
红色花瓣纷纷扬扬落下,已经覆盖了一层又一层,掩埋了尸体。
巴似乎出现在他身后,就像那些平淡的日子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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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过那些山间古道,清溪老桥。
前方没有路了,黑夜像被截断了一样,露出灿烂的阳光。
就像从夜的世界走向白昼。
他看见金黄的田野,碧蓝与翠绿相间的梯田。
“一起去吗,大津?”
他虚弱地说。
他看见落花与树叶飘满山涧,她曾与他走过这条林间小道,看着枫叶飘到水面,像小舟。
“一起去吗,大津?”
他的声音有些嘶哑,血从嘴角汩汩流出。
他在等身后的巴回答,但那个身影只是幻觉。
他看见漫山遍野的花海,她常常驻足的地方,他也会停下来等她。
他看见田野里高高的向日葵,他有时会折一支给她。
他看见她所说的,晚秋的茜草,夕阳在那簇风景中沉入湖面。
绯村站在这些景色中央,回过头,身后的巴不见了,他抬头看,满天的红色花瓣一片一片沉沉压落。
他沉默地转过头,眼睑低垂。
“大津……”
他深深吸了口气,哪怕仅是呼吸也伴随着剧烈疼痛。
幻境倏的破灭了,他再次回到风雪交加的白色世界中,寒风冷的刺骨,伤口疼得麻木。
他咬着牙,拄着刀,直起身子。
红发在大风中飘舞不休,他睁大尚还能够看得见的右眼,握紧手中的太刀。
“一起去吗?”
“大津!”
即便北风咆哮,他的声音也在山野间徘徊不去。
紫色绸带迎风飘舞。